郎月清清,露华院里点起了灯,一点微风都不见,平添了一丝沉闷,阮卿站在廊檐下不久,温枕便回来了。
见到那抹纤纤身影,温枕郎笑一声就朝着阮卿走去,“阿阮,怎么不进去?”
“我在等你啊,温姐姐。”
阮卿一身白色锦衣笼着,月光洒下来,犹如神祗般立在那,可阮卿的那张脸偏偏生得清冷又娇贵,看起来更像个噬人心智的神。
温枕险些看得入迷,她颇为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揽住阮卿的胳膊便一同进了屋子。
“阿阮,二房那边的人自你走后没有再去过阮伯父的院子,不过......”
“不过什么?”阮卿不疾不徐问道。
“不过你走后不久,她们又叫了一次三房的人过去,说不定又是在想些什么鬼主意要对付你呢。”
温枕的神情有些凝重,她确实担心阿阮将掌家权拿回来之后,江氏会从中使什么绊子,到时候以阿阮身子不爽为由,又重新将掌家权夺回去,那阿阮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阮卿笑了笑,眼底却如深潭,她缓缓道:“也许是吧,毕竟拥有了那么久的东西,一下子失去了总会觉得不适应。”
“那咱们要不要提前准备准备,万一江氏出手找麻烦,咱们也能一招制敌啥的。”
“不必,江氏现在可指望着我去父亲面前求情呢,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这么糊涂,不过,江氏掌管了这么多年的家,根深叶茂,其中对她唯命是从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我需得想想办法。”
前世她的惨死,殷鉴不远,她不会再留下包藏祸心,巧言令色之人!
“姑娘,银灯到了。”
浣玉特意守在门口,须臾,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裳的婢女磨磨蹭蹭进了院子,月光下,浣玉看清了来人,只是脸上并无多大意外,她领着那婢女就叩开了房门。
借着烛光,阮卿终于看清了银灯的样子,她身子越发孱弱之后便很少去过沉栀院,所以与银灯并无多少往来,但银灯她从前也是见过的。
“奴婢银灯,见过大姑娘。”
唤作银灯的婢女微微行礼。
一身淡黄色衣裳,五官明艳,气质可人,头上的细碎珠花更显得通身小家碧玉之姿,只是等她再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早已温润的一片。
阮卿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挑了挑眉道:“你知道我让你来是做什么吗?”
“奴......奴婢不知。”
银灯两手握着,虽藏了一半在里头,但也能看出她在隐隐发颤。
浣玉不慌不忙在旁边煮上了茶水,燃得正旺的炭火更让银灯心里一紧,片刻不到,已有涔涔汗珠贴在她的额间。
阮卿目光潋滟,轻启朱唇道:“银花是你的姐姐吧?”
此话一出,银灯的脸色明显僵住了,她没想到阮卿这么快就提到了自己姐姐的事,先有絮儿为例,后有霜儿,银灯在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她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再说话。
“银灯,姑娘在问你话呢,银花是不是你的姐姐你也不知道啊?”
浣玉拿着一把蒲扇未松懈半刻,可她看着银灯被吓得如同筛子一般时,脸上也多了一丝不快。
银花是银灯的姐姐,可从前银花在露华院伺候的时候,没少做些背主求荣之事,姑娘只是将她赶了出去,未曾要了她的性命,如今只是将银灯叫来问话,怎还这般吞吞吐吐的。
浣玉性子要急些,可是她也知道,姑娘不想滥杀好人。
见银灯迟迟不肯说出来,阮卿耐住性子,语气平静道:“你可知道鹊楼么?”
鹊楼!
银灯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恐,就连在一旁打扇的浣玉,手中的动作也明显顿了顿,只是,她的眸子压得极深,阮卿看不到她的情绪。
“难道你还想瞒着我吗?”
阮卿一双眸子深深睨着对面的人,她知道,女子的贞节至关重要,银灯作为银花的妹妹,若不是被逼无奈,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去鹊楼那种地方承欢。
茶水慢慢扑腾出来,整个屋子缭绕着水汽,而银灯,那双早已温润不堪的眼睛早已掉下颗颗珠玉。
“大姑娘”
银灯抽噎着跪了下来,往日的愁苦和委屈融在泪珠里砸在地板上,那抹瘦小的身影看起来更加惹人垂怜。
银灯哭道:“若不是江姨娘逼奴婢,奴婢也不想让姐姐去鹊楼那种地方啊。”
阮卿睫毛微颤,眼底的那抹厉色被掩了个干净,她清冷的声音响起,“起来说话吧。”
银灯怔怔然起了身,但因为哭的太厉害,脸上的泪痕交织在一起,有些则混在了衣袖上,完全没有了来时的明艳可人。
她带着一些颤音缓缓吐露道:“奴婢和姐姐年幼便没了双亲,后来有幸被大人买下来,从而到阮府做活,江姨娘说,奴婢和姐姐乖巧听话,便让奴婢和姐姐去了沉栀院伺候,可到了那里不久,江姨娘便说大姑娘身子弱,让姐姐来了露华院,奴婢则留在了沉栀院。”
“后来,江姨娘让姐姐关注着大姑娘的日常起居,饮食习惯之类的,说是为了日后更好照顾大姑娘。”
“大姑娘将姐姐赶出去后,江姨娘便威胁姐姐说,若她不去鹊楼,便要了奴婢的命。”
“奴婢和姐姐从小相依为命,若不是江姨娘苦苦相逼,奴婢的姐姐又怎会情愿去那种地方啊,大姑娘.......”
银灯说到一半,泪如雨下,她重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道:“奴婢知晓大姑娘不是个铁石心肠的,还望你救救奴婢的姐姐吧。”
银灯双目微红,泪痕和鼻涕缠在一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自她的姐姐进了鹊楼那种地方,她每晚都睡不着觉,痛苦不堪,可她一个婢女,要与一个姨娘斗,只会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罢了。
银灯的哭诉落在阮卿眼里,她暗暗叹了口气,让温枕扶了她起来,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或许在银花身上有什么利可图,江氏逼迫银花去了鹊楼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银灯,若你信我,我会救你姐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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