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会说......说话？那......那那不就成妖怪了么？”杏儿张大了嘴，手一哆嗦，东西也握不住了，还是林娜伸手接了一把，那作为礼物送来的画卷才免于落地蒙尘的命运。
林娜在她额头轻点，笑道：“你啊！都在想什么呢，怪力乱神，不知所谓。”
杏儿双手捂住额头，有些夸张地“哎呦！”一声，委屈道：“小姐，我是说真的，看赵家小姐长的那个样子，妖里妖气的，说她是妖怪，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眼见自家小姐作势抬手，就要对着她的额头再来一下，杏儿双目一转，忙道：“小姐小姐，这画都说什么了？奴婢怎么什么都没听到啊？”
林娜失笑，真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小机灵鬼，干脆扭头不去理她，转而向着沉默不语的赵嬷嬷半是无奈，半是撒娇道：“嬷嬷，咱不理她，让她自己个儿想破头去，你且看看这画，嬷嬷，我从前都没有想到过，还能这样子拿画来刺人的。”
画卷在林娜手中又一次展开，清清楚楚地映在赵嬷嬷那双精明的双眼之中，只见画中一女白衣襦裙，五官精致却面色煞白，全身更是柔弱无骨，随风扶摇，三分肖人，七分似鬼，一双秋水眸子与持画之人眼眼相对，竟是......一般无二！
“嬷嬷，若不是最初注意到这双眼睛，我都不知她画得是我，这画应是她要刺我虚伪如鬼魅呢。
若是旁人来画，就这白衣、身段、如烟似雾的背景几样融在一起，非折腾出一个画中仙子，或是梦中美人不成，偏偏就只有她，能画出这样的意味来。”林娜又一次伸手触向画中那双极为传神的秋水眸，笑了笑，点评道：“这画虽然比不得昨日艺比当场的气派，但技法、功底、巧思，都已经具备了，更稀奇的是，她就这样差人送来予我，把她的骄傲不屑，和对我的不满摆到台面上。
直来直去，无所顾忌，一如那幅自比魁首的现场图，张扬，且不可一世。”少女清丽无双的面上笑意不变，眼中隐隐带了几分欣赏与向往，熠熠生辉。
赵嬷嬷奉劝宽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女并不在意这恶意满满的讽刺挖苦，她......是真的欣赏这样的真性情，羡慕那份求不来的肆意。
“小姐......那现场图也并非那般完美，许是因为时辰不够，赵小姐也无可奈何，留下了空白的败笔，所以这魁首，您当之无愧。”最后，赵嬷嬷斟酌言辞如是道。
小姐也是当世无双的人，所以，不必悲伤地羡慕旁人。
温婉清贵，未尝不美，至少，能在林家站稳脚跟，老爷宠爱，夫人不使绊子，平原王做靠山......
若真是赵家小姐那般的性子，在当下的处境，便只会丧母失宠，被主母活活逼死！
恃宠方能生骄，无人在意，不虚伪如何能活？
何况，被世家捧上天的才女，未必就有什么真才实学，不也是输了魁首之名？
“败笔？嬷嬷这样想？”林娜有些意外，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道：“也许这样想的不止嬷嬷一人吧，只是......这所谓的‘败笔’非是她笔墨力有不逮，只是性格使然，刻意为之。”
“刻意？”赵嬷嬷有些不信，艺比是姑娘家的大事，就是再任性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林娜见赵嬷嬷眉峰聚拢，便知道她是想差了，解释道：“艺比众人她画得一个不差，衣着样式如此繁杂，她尚且能记得，五官鲜明如何能忘？她最早停笔，时辰分明是足够的，只是题为‘问心’，她便不能动笔了。
在她心里，哪有一个对手可入眼？心中所想，即眼前魁首，骄狂肆意，目中无人，这才是她啊！
她画工扎实，笔力深厚，想法也与众不同，若真要公平地比个高下，当是我自愧弗如。”
“既然如此，俞师为何......”赵嬷嬷情不自禁地问道。
是啊，分明是赵小姐样样出彩，却是为何与魁首失之交臂？
林娜轻轻阖眸，眼中飞速划过自嘲与讽刺的颜色，道：“俞师为人，首重画品即人品，要是选了她的‘目中无人’，岂非自相矛盾？就算是我，也只敢画马踏飞燕这样隐晦暗指的东西，无论如何学不来她。”
到底......是她胜之不武，林娜有一种了然地难过，委实可惜了，终究是不能赢得堂堂正正。
是了，她一个自学成才的野路子，纵使再天资过人，又如何能胜过同样出众，却自小受名家指导熏陶，苦练数年的大司徒之女呢？
这叫她如何不羡？
杏儿乍听说了这样的密闻，心思单纯的她自然听不出自家小姐话里的虽有落寞，却意外地带着钦佩与欣赏，只当是小姐受了气，又想到今日那赵小姐故意送来的女鬼图，便不由替自家小姐抱屈。
“小姐，您当时既然看出了那赵家小姐画里有不妥，为何只将话题引向魁首代指一事，对她的目中无人却只字不提？就算画得再好，她一个人敢与这么多人作对，不把大家放在眼里，现场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哪儿还由得她今儿这样欺负您！”
林娜被杏儿愤愤的表情逗得弯了眉，道：“杏儿，赵小姐非我仇敌，又不曾害我，不过是好面子，逞逞口舌之利罢了，哪里算是欺负我？我又不在意这些，有什么好计较的。
况且，这世上，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必须烂在肚子里，在场众人未必就没有人看出端倪，却无一人置喙，就连俞师这样重原则的人，也只是巧妙地将魁首安在我头上，却是为何？
不管她怎样任性，终究是大司徒之女，点不点破，于她都无甚影响，只不过是要麻烦些手段压下这风波而已。
是以众人不言，我亦然。”
杏儿挠了挠头，有些讪讪道：“原来是这样啊，大司徒家的嫡小姐还真是好.....诶？不对啊，大司徒的嫡女怎么了，我家小姐还是平原王爷的义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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