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汇聚到姜倚宁身上，都在等着她的答案，或者说是看她在信誉受损和品行不端之间选择哪一个。
显然，这是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白牧尚看向姜倚宁，当日他并没有在场，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留下了如此明显的话柄，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已经闪现过无数个圆话的说辞。
好在姜倚宁及身侧的徐世宁夫妻俩都气定神闲，显然是早预料到了今日会有此番对质且做足了准备，他便安心地当个旁观者。
“首先，我声明一点，你们拿我姐夫家的房契来强迫换这间铺子本就是不道德的。”
韦氏一听姜倚宁这话，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炸了起来:“那是我……”
“你难道真想要我们与你去对簿公堂吗？”姜倚宁的呵斥，把韦氏吓得不敢再吭声，她冷笑一声，而后环顾四周，高声道，
“其次，当日在场的人可否帮她回忆两件事？”
清脆的嗓音散在众人耳畔，四面八方都在催促她快说下去，她高高举起右手，竖起了一根食指，众人也就安静了下来。
她道：“当初我可有明确跟她表态，要用这盛安街最繁华地带的铺子，来换深巷里的破院子？”
当日她之所言，只是“只要你将我姐夫父母留给他们的房子地契还给他们，这间铺子就给你使用”，徐世宁言“这间铺子的经营权，是要用我爹娘留下的房子地契来换的”，一个是使用权，一个是经营权。
甭管哪个，都不是韦氏所认为的铺子地契。
“交换白家铺子”这件事带给所有人的震撼太大，不单单是韦氏，就连围观群众都没注意到这种细节，直到现在被提醒后回忆，才察觉出话中的玄机。
徐海听到不少人都在说当时没注意到此处，忙激动道：
“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是拿铺子来交换，就是因为她故意误导我们！
她一开始就居心不良！和我娘提出交换的时候是这样，和她签协议的时候更是这样！她这种恶意引诱我们签下不对等契约，是不是奸商所为？应不应该受律法的制裁？”
他以为会有很多人和他一起唾骂姜倚宁，可待他话音落下后，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神色古怪的脸。
虽然这些看客总会因他们双方的说辞而左右摇摆，但是不代表看客没有脑子。
姜倚宁事先声明那处房契本就归徐世宁所有，是韦氏仗着长辈的身份将其霸占，所以即使他们用些手段将自己的财产拿回来，非但没有错，反而令人佩服他们的聪慧。
徐海一个作恶者，凭什么觉得揪出姜倚宁的小手段，就可以让舆论偏向于他？
再厚的脸皮都抵不住百来个人的目光谴责，徐海刚开始还色厉内荏地怼回去，渐渐地就消了声，跑到韦氏身旁装搀扶她，但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显然犹不甘心。
姜倚宁轻嗤，放下手，高声继续道：
“第二件事便是交换契约之后，我可有阻拦她检查契约？”
这一番话，引发了一阵爆笑。
“你是不阻拦，可有些人自以为占了大便宜，生怕你反悔，连检查都不敢检查就跑了，哈哈，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怎么不算呢？她要是看一眼，就没今日这回事了。”
“瞧你说的，她那是不想看吗？她那是不敢看！那日拿到契约后，她说不定还在心里笑话这些小年轻蠢，竟拿两处悬殊的房子交换，白白便宜了她。她可不得堤防他们反悔吗？”
……
这些人也都是些言辞犀利之人，说得韦氏和徐海骚得慌，有那么一刻，他们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这铺子要是给你们，你们冷静得了吗？五十步笑百步，哪儿来的脸！”
韦氏羞愤不已，自然是再无法伪装，骂骂咧咧起来。
可惜这一骂堵不住悠悠众口，甚至引起了强烈的反噬，四周响起来嘲笑她想要吸光侄子血的声音，如海浪一般涌过来，令她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气得捶胸顿足。
待嘲笑声逐渐平复下来，姜倚宁逼问：
“我与你谈，你说我故意用话术误导，那我给你的契约，你总不能说不认识字吧？这一次二次都怪到我头上，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自然是说不过去的！”姜觅安早受够了韦氏的气，都闹到这一步了，她也不再需要忍气吞声，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契约也写得很明白，怎么说都该是你自己去承担后果。老房子我们已经卖了，这间铺子我们只交了一个月的租金，使用权也只有这一个月。你们如果想住，那就自己交租金。”
韦氏气得抖如筛糠，胸腔起伏明显，看起来随时都会喘不上气来，她一双素来精明的眸子布满了红血丝，咬牙切齿的，仿佛要把姜觅安给活吃了似的。
“好！你好得很！我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求之不得！”
姜觅安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她不劳烦任何人，转身跑进屋内，不消片刻就抱着一沓纸和笔跑了出来。徐世宁妇唱夫随，把孩子交给姜倚宁，便请白牧尚帮忙抬来一张桌子。
二人这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的模样，又让韦氏更气了，她都不等他们开口，一气呵成写下了两份断绝文书。
“族长，各位叔伯，你们正好在此，都来做个见证签个名，从今往后我们徐潘一家和他们恩断义绝！”
嫌韦氏丢人的族长和族中长辈硬着头皮从人堆里走出来，没劝说她再考虑考虑，只看纸上的内容没有坑，就草草签字逃离这是非之地。
徐世宁和姜觅安都检查一遍，没有半丝犹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等等！血浓于水，不可草率做决定！世宁，叔叔好歹救过你一命，你何必做到这份上？”
徐潘如那日一般从人群后方艰难往里挤，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着急，还是因为拨开人群费了太大的力气，他脸色涨红，头上的官帽更是歪七扭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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