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多大年纪了，打哪儿来，家中都有什么人？”
经过这些时日，老胡早已学精了，见到李春来的神色，立即换个方向入手。
李春来回答说：“饿四十岁了，从甘源沟来，就是个单身汉，家中甚也没有。”
老胡又说：“原来你还没结婚啊，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你有钱了可以取个米脂的婆姨。你们那边不是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吗，这米脂婆姨究竟有何妙处？”
一听到这个，李春来顿时就来劲了，双眼放光说：“那米脂的婆姨啊，就似是那红格盈盈的窗花花，美得很。要是能娶上个米脂的婆姨，就甚个都妥了。”
老胡接着问：“那你瞅瞅，这一千块钱够不够？”
李春来点头如捣蒜：“够，够了，娶三个米脂婆姨都够了。”
老胡笑着说：“现在是新国家新气象，可不兴娶三个婆姨。”
李春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饿知道，饿就是那么一说。”
老胡继续说道：“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了鞋的来历，拿钱走人。然后早点回家，早点娶上米脂的婆姨，来年再生几个胖娃娃，那日子想想都美得很。”
再听到这话，李春来的心理防线终于被攻破，当即一咬牙说：“行吧，饿跟你们说，但是饿说了之后，你们可不敢传出去，因为这个事情邪乎得很。”
陆北辰当即保证：“放心，我们只想买东西，不会乱说的。”
李春来闻言再无犹豫，侃侃说道：“饿们那里十年九旱，今年又闹大旱了，支书找村里会算卦的瞎子来看事，瞎子说这是旱魃闹的，要打了旱魃才会下雨。”
“在瞎子的指点下，大伙一起出力，在村东头挖出来一口棺材，说是旱魃就在棺材里。没想到，大伙一打开棺材，里面黑烟烟直冒，比那暴晒的臭鱼还臭。”
“等黑烟烟散去，就见棺材里躺着一个女尸，那女尸真个是穿金戴银，好看得很。在女尸的头顶，还蹲着一个全身长满绿毛的小怪物，像个小猴。”
“瞎子说那绿毛小猴就是旱魃，怂恿大伙把它捉了，用鞭子抽它，用火烧它，最后把它烧成了灰烬。支书觉得这事很邪门，决定将棺材和女尸一起烧掉。”
“饿就是那个倒霉蛋，被支书勒令留下来点火。”
听到这里，老胡算是听明白了：“所以你就趁机拿了一只鞋？”
李春来连忙摆手：“不是饿，是马大胆，都是马大胆干的。”
稍稍顿了顿，他接着说：“饿虽然也想拿棺材里的东西，但不敢违抗支书的命令，就点火把棺材和女尸一起烧了。没想到，那火刚烧起来，旱了两个月的老天爷，忽然就下起了大雨，把火全浇灭了。就在这个时候，马大胆来了，原来他也想要棺材里的东西。”
“马大胆把棺材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又警告饿不准说出去，要是饿敢说出去，就把饿扔到山沟里喂狼，然后他又扔了这只孩给饿，说是个封口费。”
“饿回去以后，不敢对支书说实话，就扯谎应付了过去。”
“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就出事了。马大胆和他婆姨，还有两个娃，一家四口人，都让人给开了膛，肠子流得满地都是，心肝全都不见了，死得那叫一个惨。”
“饿一看就知道，准是那女尸干的，吓得饿屎尿都下来了。还好这件事惊动了公安，公安把女尸和棺材带走后，饿才保住一条小命。然后，饿就搭着亲戚的车来了京城，想用这只孩换点钱回去娶个婆姨。整个事情就是这样，该说的，不该说的，饿全都说了。”
陆北辰笑着说：“你这鞋的来历还挺曲折离奇啊。”
李春来连忙追问：“老板，你刚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陆北辰点了点头：“当然算数，潘家园谁不知道我一言九鼎？”将一千块钱推到李春来面前：“鞋给我，钱拿走，出了这个门之后，咱们可就什么都不认了。”
李春来闻言大喜：“好得很，咱们甚都不认了。”
似是怕陆北辰反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他便匆匆离去。
老胡捧着那只绣花鞋，一边打量，一边询问：“老陆，这鞋虽是行货，但我看来看去顶多也就值五六百，你居然花一千块收下来，莫非里面还有什么门道？”
陆北辰点头说：“这叫三寸金莲绣花香底鞋，花一千块都算捡漏了。”
“你看，这只鞋以绿缎子打底，上边用三色金线绣着牡丹花，鞋底则是以檀香木为料，中间还有夹层，里面可以装香料。从外观上看，应该是明代的东西。”
“我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陕西人，对当地的民俗颇为了解。就民俗来说，陕西女人裹小脚的不多，如果有必定是大户人家。综合来看，这鞋是很有来头的。”
老胡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对鉴宝方面极感兴趣，这些天一直都在恶补相关知识。
平素没事时，还会拉着陆北辰和大金牙当讲解，着实学到了不少干货。
陆北辰继续说：“还有，自唐代以来，世人皆以牡丹为贵。”
“普通百姓家，虽然也有在鞋上绣牡丹的，但肯定镶不起金线。另外，这花芯上还嵌有六颗小珠子，虽然不是太名贵，但整体的艺术价值上去了，藏家就看中这个。”
“最主要的是，这只鞋的主人是陕西的，自古陕西不尚裹脚的习俗，估计这只鞋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外省调去的官员家眷，或者是大户豪门嫁过去的贵妇。”
“所以，这鞋很有收藏价值，少说也在五千到六千之间。”
“要是凑齐一对，价格估计还能往上翻四五翻。”
老胡闻言不由吃了一惊：“乖乖，居然有这么多门道，学到了。”
陆北辰又说：“其实，我真正看中的，是这只鞋的出处。”
老胡忙问：“这只鞋的出处有什么说道？”
陆北辰双目微眯，缓缓说道：“那李春来说他是从甘源沟来的。”
随即又换了一副凝肃的语气：“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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