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亮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作为一个潜伏多年的地下党，他有老成持重的一面，但他为人处世上，却特别容易对人掏心掏肺。
秦鹤年不止是他工作和保护的对象，他也真的把秦鹤年当成给了自己的长辈看待，甚至会为了他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杨之亮提出的要求，明显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同样也希望可以给秦鹤年一点好消息，让他的身体快速好转。
说起来，秦鹤年下野后的生活也挺窝心的。
在公众眼中，他是辛亥元老，下野后虽然做了寓公，但以他在楚军中的影响力，国府也不敢对他过于轻视。
几次拒绝了日本人，虽然自由受到了一些限制，声望却变得更高了。
只是可惜两年前大汉奸白松奇被杀，他的女儿被发现和白松奇正在一起吃饭，这个态度就有点暧昧了...
后来他又发现十七岁的女儿怀孕了，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
断绝父女关系后，他跟义子廖杰的关系也因此受到了影响，从儿女双全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这两年精气神都差了很多。
好不容易出门去支持一下老朋友，又被卷入了这起“松江奇案”...
日本人虽然在秦府门口安排了不少人盯梢，但秦府的仆人都是他当大帅时期就跟着他的老人，日本人根本没机会渗透进来，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周轶在外面改变了一下妆容，伪装成一个送餐的，就这样混进了秦府。
秦鹤年正坐在自家客厅等着他，虽然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坐姿依然笔挺，见到周轶进门站起身，打量了周轶两眼，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你就是之亮说的，那边的朋友？”
“晚辈曾轶，见过鹤公...”
周轶见到秦鹤年，立刻行了个礼，报了这次来松江的假名。
“这位曾轶曾楚风，是楚省英山人，说起来还真是秦老的晚辈。”
一边的杨之亮，在一边也笑着小声介绍了几句。
“英山，那里出人才啊，我记得三五九旅的周啸风，好像也是英山人，打仗很是硬气，要是我还在军中，一定要把他招到自己麾下才行...”
听到杨之亮的介绍，秦鹤年难得的来了兴致：“楚风啊，这位周将军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何止听说过...
他那一个旅的人马，还在我手底下呢...
周轶听了秦鹤年的话，心中暗笑，却只是点了点头，稍稍吹了周啸风几句。
秦鹤年见到周轶的样子笑了笑，倒也没提三四九旅的事情，而是热络的招呼周轶过去，楚风楚风的叫个不停...
民国军人之间的彼此称呼，也是要看辈分的，晚辈一般都会在前辈的“字”当中取一个，叫对方“某公”，平辈之间称呼对方的字，叫对方“某某兄”的居多，前辈称呼晚辈，则会比较随意一点。
民国军人大体划分为三代，现在辈分最大的当然是当年留日的那批，主要原因是他们中的一大部分成了各大讲武堂的老师。
然后讲武堂的这些人，又成了黄埔等新式军校的老师。面对老师的同门师兄弟，当然要客气一些...
按照这个排序，秦鹤年辛亥元老的身份，比周啸风、周轶这代军人最起码高出两代，周轶在他面前是个十足的军界后辈...
“什么，这么说我们见过面？”
终于客套完，周轶刚交代了庄云清的去向，讲了个开头，秦鹤年无比震惊的同时，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就是那天在小段身边的那个医生，这看起来也不太像啊....”
“晚辈会一点化妆之类的旁门小道，虽然上不得大雅之堂，却是个帮庄先生脱困的好办法，因此那天去庄府，晚辈化了妆。”
周轶见到秦鹤年吃惊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最后两天留在庄府，假扮庄先生掩护他离开松江的，也是晚辈。”
“哦，怪不得。”
听到这儿，秦鹤年虽然眼神中还有一些疑惑和不相信，却还是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那天接我电话的，也是你咯？”
“没错，日本人在庄先生的电话里放了窃听器，为了防止我们的对话引起日本人的怀疑，晚辈只能贸然行事，希望鹤公不要见怪...”
“不对啊，电话里的声音明明...”
面对秦鹤年的质疑，周轶也只能学着那天的语气，开口说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秦老....”
听到周轶的声音，秦鹤年这才放下所有的疑惑，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或许有人能够模仿庄云清的声音，但知道他那天说了什么的，只有“庄云清”和窃听的日本人了。
要是那些窃听的日本人还活着，小鬼子早就跑上门来兴师问罪了，因此知道庄云清和他说了什么的，只有接电话的那个“庄云清”。
“庄先生现在已经到了根据地，孙管家离开松江也是我们的人安排的，还请鹤公不要担心。庄先生在根据地听说了鹤公的义举，还托晚辈给鹤公带句话，感谢鹤公，也希望胜利后能和鹤公把酒言欢，一起下棋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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