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心思急转，呵呵笑道：“我王总说，与祖师爷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一直遗憾不能与祖师爷同代论道争锋，若是你自愿跟我们走，你自然是我丰都上宾，至于凤萧，我放过便是。”
放说的好听，可谁都清楚，清尘真若去了丰都，必然是阶下之囚。
清尘毫不在意，微微点头，纵然鬼火焚烧身魂，他风姿依旧，宛如一尊神明，睥睨众人，“可以。”
凤萧握着银霜剑的手不住的发抖，任由山风呼啸，吹动衣角。
她眯着眼看着火长老与那少年一脸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看着四周杀之不尽的邪修鬼怪，心境竟是异常平静。
曾一度以为，重活这一世，她早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直到清尘出现，直到旧事上演，又一次被逼近悬崖，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一直都不曾真正放下。
她不肯敞开心扉的接受清尘，是因为他曾将她逼至绝境，也曾因为他，她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的惨死。
她曾以为，若是看到清尘死，她会很高兴，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心头无一丝欢喜。
她曾一手养大的少年，她教会他一切，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看着他成尊作祖，又看着他从高高的神坛上跌入深渊，见过他最风光威武的样子，也曾看过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希望他能名垂青史震烁古今，他却因她名声丧尽化身为魔。
到底谁欠谁的多？
她也说不清楚。
只记得，那日在他记忆中，看到他拿着鬼匠针线，一针一针缝合着她的残尸，只记得他满身是血杀尽仇敌，轻唤她时的样子。也记得，他背着她的残尸，攀登万仞神山，不眠不休，血肉干枯……
如今，他为了她，被逼到了这等委屈求全的地步。
她收了银霜，扣住清尘的手，语气平静的道：“你是堂堂清尘祖师，纵死，不可辱。”
清尘未语，垂眸怔然的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又暖又软的温度，从他冰冷的指尖，一直传入心脏，仿佛，被鬼火灼烧的痛，刹那间也淡去了。
若是旧事可以重来，他宁愿他不曾走下凤鸣山，一直都是凤鸣山凤萧师尊门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炼者清尘。
那样的话，她就会一直这样牵着他了。
“若是那样，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凤萧转头看着身后漆黑的深渊，又看了看逼近的敌人，带着惯常的轻佻淡然：“若是能活下来，清尘，我就把你逐出师门，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师徒。”
清尘失笑，鲜血一缕缕的溢出嘴角：“这可是你说的。”
火长老听到两人的话，脸色兀变，劈手夺过灭神弓，再一次挽弓凝箭，带着必杀之势，向清尘一箭射去！
林卫大惊：“火长老，主上有令，此人不可杀！”
火长老大吼：“若不杀他，来日就是祸患！”
鬼火凝成的箭，已经飞了出去！
下一刻，清尘慢吞吞的抬手，将鬼火浮动的箭身接住，而后箭向一转，同时他身体里流窜肆虐的鬼火，竟将他生生逼出一团，与手中黑箭相融后，令众人变色！
鬼火箭被他掷出，向火长老刺去的同时，林卫下令诛杀，百余人一齐逼近，万法齐出，剑如雨下！
轰然一声，一直被清尘压制着的鬼火如同明火一般，从他身体里，燃烧到了体表，他整个人被黑色鬼火包裹，连那飞扬的银发也似乎燃烧了起来。
凤萧一步上前，挡在他身前，抬剑去挡，终是被一剑刺穿肩头，巨大的冲力，将她带飞出去！
她身后就是清尘，几乎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而后脚下一空，跌下悬崖……
凤萧于半空中转身，伸手去捞清尘的袖子，那被火灼烧的身体仿佛变成了虚影，袖风扫过她指尖，她却什么也没抓住。
狂风肆虐。
她震惊的看着面色平静的青年，听见他说：“凤萧，我……喜欢你。”
“不要……”她意识到什么，张开手想要抱住他，双手却从他身体里穿透过去，她无比恐惧，想要去摸他的脸，这个人……却如同一张脆弱不堪的薄纸一般，被那簇凶猛的鬼火，烧成了灰烬。
呼的一下，碎成了千万片光点。
凤萧痛哭尖叫：“啊——！”
悬崖上，火长老被一箭穿透胸口，他的身体顿时裂开一道道裂痕，眼见凤萧和清尘跌入悬崖，他仰天咆哮，周身鬼火起伏，宛如恶鬼一样可怕！
“清尘啊啊！！！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东廊城。
阴沉沉的天，让人感觉到压抑。
一队人马从城外的平原尽头出现，仿佛自铅灰色的云层中走来，踩着地上被吹起的风沙，来到了东廓城前。
正是墨昭一行。
墨昭满面愁容，被护在人群之中，每个人都心情沉重，身上还带着不少的伤。
早便知道有人会打他们的主意，没想到那些人那般肆无忌惮，居然敢在半路上设伏。一路下来，墨家二十多个人，现在只剩下十来个，就连浅绿，都受了伤，此时半昏半醒的被墨昭圈在怀里，一路保护。
墨昭本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经历了几番博杀，如今的他，仿佛一把被鲜血洗礼过的刀，变得锋锐了起来。
他抬眼看了眼东廓城，与旁边的中年人道：“元叔，在城中歇息一日吧。”
他声音沙哑，像浸了血一样。
元叔向来宠家这个族中这个小家伙，原本只会调皮捣蛋的少年，如今日复一日的阴沉，令元叔有些担心。
他让人先行一步去安排客栈，和墨昭一行进了东廊城。
只是刚进城没多久，在客栈门口，便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围了起来。
元叔与众人立即将墨昭围在中间，墨昭一面扶着搂着浅绿，面色阴沉的冷睇着众人，眼中荡过血色，杀意弥漫。
来人全都穿着同样的蓝底白边的道衣，镶绣着卷云纹，拔剑相对，来者不善。
元叔常年在外，掌管着墨家部分商铺，一眼看出对方来路，眼皮子跳了跳，抑着怒火向对方领首一人拱了拱手：“原来是灵宵阁的朋友，不知道诸位此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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