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其实……”
“冬宝。”
冬宝刚开了口便被祝絮阳打断，少年垂下眼睑，怜爱勾去小公主眼角的泪，轻声道，“今日殿下说的话日后切莫再说，陛下为人正直，自是不屑于此。”
陆十念的眼珠子撑了撑，下意识抬起头来。
少年的眸华落下，薄唇漾开笑意，轻哄道：“不哭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他卷了袖子轻轻替她擦了擦，吹弹可破的肌肤因哭得厉害，眼圈微肿，他心疼拧了眉，“好了，六哥也无事了，太后娘娘答应会还我公道的。”
正说着，外头传来啾啾的声音：“世子，我家殿下在里头吗？”
冬宝忙应了：“殿下在里头。”
啾啾的脚步声传至，之前站在珠帘外屏风后的那抹身影终于迅速淡了。
祝絮阳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
陆十念抬头见少年心意已决，她自知此事不好太执着，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萧桓的女儿，怂恿大将军造反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她如今能以关心世子为由糊弄一时，但若不依不饶就会惹人怀疑了。
况且，这件事他连大将军也不告诉，想必是在宫里受制于人。
所以，急不得。
啾啾拨开珠帘入内，行了礼，才道：“殿下，淑妃娘娘来了。”
陆十念无奈只好擦擦眼泪道：“那六哥先歇着，我一会儿来看六哥。”
“好。”
祝絮阳目送小公主出去，这才低咳了两声。
“公子。”冬宝忙扶住他躺下，又压低声音道，“殿下是真心为您好的，其实借此事回去也是好事，若由殿下去说不是更好，公子方才为何拒绝？”
少年闭了眼睛，嗤声道：“方才有人站在外头偷听，我又岂敢应下让父亲来接我回家的事。”
“什么？”冬宝瞬间冷汗涔涔，“何人？”
“知道了又如何？”不管是太后的人，亦或是陛下的人，于他都是需提防的人。
冬宝默了默，又紧张问：“那人听到了多少？公子中毒之事……”
“这个应该没听到。”之前那个地方他不记得有什么人影在。
如此，冬宝才长长松了口气，低声道：“公子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
长孙云倾一见陆十念便将人拉过去，先是心疼了一番小公主哭红的眼睛，随即又语重心长道：“你怎么就一声不吭把世子接来凤仪宫了？”
陆十念道：“那不是世子哥哥的北苑失火没办法住了吗？”
“我的小祖宗！”长孙云倾点了下小公主的额头，道，“宫里那么多地方，还怕安排不了一个住的地方给世子吗？如今世子病中，你这样随随便便把人接了来，万一……万一世子在凤仪宫里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陆十念笑道：“皇祖母也说世子哥哥很重要，之前贵妃娘娘还要五姐姐特意去世子跟前走动亲近，我以为我把世子哥哥接来姨母会高兴呢。”
长孙云倾弯腰将小公主抱上膝盖，怜惜道：“沈贵妃不过是想借五公主拉拢国公府！念儿不需要去讨好拉拢谁，世子虽然身份贵重却身子孱弱，姨母只愿我的念儿将来可以寻得嫁个身强体健的夫君，然后平安喜乐一辈子。”
陆十念呆了呆，平安喜乐……也曾是前世父母对她的期待。
只是，如今萧家人的平安喜乐却是对他们陆家三百余口亡灵的讽刺践踏！
……
中书令出宫后，郑太后便径直来了凤仪宫。
孔嬷嬷听太后冷笑了一声，便小声问：“太后娘娘何事不快？”
太后冷冷道：“如今外头这样一传，哀家此刻若再要一意孤行直接处理沈贵妃，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承认了世子被下药之事吗？”
孔嬷嬷跟着沉了脸色道：“事发后，未央宫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沈贵妃究竟是如何把消息传出去的？”
太后道：“如今追究她如何传出去也没什么用了，哀家还真是小看了她，陛下不在，她倒是挺会垂死挣扎的！”
二人正说着便已至正殿前。
连一个宫人都不见。
孔嬷嬷道：“许是世子需静养吧。”
太后并未放在心上，调整了情绪，原本含怒的脸上染了慈爱笑容，这才扶着孔嬷嬷的手走了进去。
中书令最后留下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世子和国公府既是当事人，娘娘若把当事人安抚好了，也便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了。”
所以她今日是来安抚世子的，答应还他一个公道眼下看来远远不够，今日但凡世子所求，她必有应，如此才能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同大将军之间并无嫌隙猜忌。
内室撤了熏香，多了些草药清香。
绕过屏风过去，隐约瞧见床前站着一人。
孔嬷嬷可以轻巧拨开珠帘，冬宝便惊觉回了身。
他见了来人，忙跪下行礼：“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郑太后见冬宝脸色难看，便问：“世子如何？”
“世子他……”冬宝犹豫看向床上之人。
少年沉睡梦呓。
“起来吧。”太后推开孔嬷嬷的手上前，只见床上之人满头是汗。
冬宝忙上前小心替世子擦汗。
少年似是极为难受，始终喃喃叫着“娘亲”，一遍一遍地叫。
郑太后也是做过娘亲的人，恍惚便忆起先太子幼年高烧昏迷，她正好随先帝南巡未归，事后听孔嬷嬷说起棠儿在病榻上声声叫着母后的情形便心疼得落泪。
当年病中的棠儿是有多希望他的母后在身边，此时的世子便有多希望他的母亲在吧？
冬宝轻轻推推祝絮阳的肩膀，道：“世子，世子，太后娘娘来看您了。”
太后忙制止他道：“哀家只是来看看，不必叫醒世子，让他好好休息。”语毕，太后招呼孔嬷嬷出去了。
她想到如何安抚世子和国公府了！
冬宝谨慎恭送太后出去，突然，手上一空，那方帕子已然被床上之人抽走。冬宝转身便见祝絮阳自己胡乱擦了把脸上、脖子上的汗，便翻身又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他才真正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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