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薛霖，你在学校学习怎么样？”杨帆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现在是没话找话，可偏偏就找到了薛霖最差劲儿的地方。
“额，不好。”薛霖扒拉着碗里的饭，头低着。
没有哪个小孩儿会希望自己在大人眼里是很差劲儿的吧，尤其是像薛霖这样的。
“那你这还有半年就高考了，有没有什么目标？”杨帆一边吃饭一边问着对面这个自己的亲儿子。
“没有。”薛霖的头更低了。
“该努力的时候还是要努努力的，毕竟高三了都……”杨帆从薛霖的反应里大概知道了什么情况，她也是实在没什么话说了，所以就像电视剧里高三父母那样说着官方的话。
“行了行了，好不容易吃顿饭说这些有的没的，没事儿儿子，不用太在乎学习上的事儿，爸理解你，考不上也没关系，爸养得起你。”感觉到了薛霖的反应，薛海连忙出来打圆场。
薛霖选择缄默不语。
杨帆看了一眼头更低的薛霖，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心底却是五味瓶砸翻，什么滋味儿都有。
她有什么感慨呢？这十多年就这么走过来了，没想到薛霖已经这么大了，这么多年对他疏于照看，平时也是鲜少对他关怀备至，如今，连一家人坐在这里吃一顿饭都显得如此尴尬！
有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很清楚自己对这个孩子的亏欠，可是，她就是很难在他身上上心，可能，可能是他一直就是个省心的孩子。
小时候带了他两年就被送到乡下，因为工作忙，他们一两个月回去一次，几岁的薛霖甚至都不记得他们是爸爸妈妈。尤其是看到薛霖追着别人小孩儿父母喊爸妈的时候，她也会心疼地想要将这个儿子也带到身边，可是，他们当时真的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
后来，薛霖终于能认得他们了，每次他们回去的时候，小小的薛霖就蹲在村口，用小小的双手托举着小脑袋等着他们回来。
六岁的时候他们终于把薛霖接回了自己家中，她也想把欠薛霖的补偿回来，可当时……后来更是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们一家后来十几年的事故。
他们没有办法在家里照顾薛霖，在这个家里短短待了五个月的薛霖，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小被子进了武校。
她听过别的小孩儿在武校这种地方都是哭得不成样子，但是杨帆从未接到过教练的电话说薛霖哪里不好。
起初，他们也是一个月去看一次，每次都要给他的饭卡里充足够的钱，更是要给他的各个教练送礼请吃饭，希望能够多多照看自己的小儿子。
后来薛海的公司越来越忙了，杨帆又要照看……所以他们去看薛霖就没有那么频繁了。每一次去见薛霖就觉得他变化很大，个子就从自己腰到胸，到脖子，齐头，再到现在比自己高大半头……
她不知道薛霖是怎么在那里生活了十年，却从未对他们说过那里有一点不好。
她不明白为什么教练说薛霖在武校里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又是怎么一个人孤独地长大。
她不知道在那么多个他们都不曾联系薛霖的日夜里，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们从未履行自己做父母的职责，但他从未说过他们一句不好。
……
一想到自己整整缺席了薛霖现在所有的前十八年，杨帆油然升起一股愧疚和自责，让她忍不住心酸落泪。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饭菜不好？”薛海本来在吃饭，就见老婆一直盯着薛霖看，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这让他慌了。
看到杨帆哭了，薛霖也有点儿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杨帆哭，他还是连忙起身去拿纸巾。
“对不起，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在薛霖将纸递到杨帆眼前的时候，杨帆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哽咽地说着自己对儿子的歉疚，“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不该把你扔在那种地方那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对不起，对不起……”
杨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说的表现的都是最直接的感情，那是因为歉疚，因为心疼。
看着杨帆的样子，薛海也忍不住了，“你妈这是多喝了点儿，儿子吧，爸这么多年也是对你不住，我们对你的亏欠太多了，你……你不要记恨爸妈，我们……”
薛霖被这样的场景震撼到了，他从未想过爸妈会这样和他哭着道歉，他从未想过。
他恨他们吗？他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每一次薛海杨帆说来看他的时候，他虽然表现得不在意，但是心底里是充满期待的。
望着他们的样子，薛霖的眼睛也不自觉地微红，逐渐湿润。
这是许霂教他的，情绪要释放出来，不要永远一张脸，别人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呢？
他无法说出没关系，无法说出任何话，可是看到他们这样，薛霖好像已经忘了他们曾经对他将近二十年的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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