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部着名电影里有这么一句话:“那些书里所写再大的悲,都无法与三峡移民远离故土的疼痛相提并论。”
人一旦面临难以避免的伤痛,便会想尽办法来麻痹自己,而喝酒,无疑是峡江人最擅长的方式。
“来,喝一杯,明天就要出发了,你看得起我,就把它喝了!”
云阳村的村民家中,来自县里的移民干部正被勾着肩,四十多岁的汉子,却对眼前满满一碗自酿米酒犯了怵。
他今晚已经喝得太多了,巫山人酿的米酒入口清洌,但后劲极大,这些天村民们夜夜摆宴饮酒,已经有好几个平日里酒量不错的干部被灌的“不省人事”。
可想起前两天听到的“趣闻”,说是有村民邀请帮扶的干部上家里喝酒被拒绝了,他便狠狠地打了那干部一拳,咬着牙瞪着眼说:“你不想看到老子当三峡移民光荣啊?你不想看老子以后带着娃娃回来看三峡大坝啊?”
此话一出,还有啥“反抗”的余地,唯有不醉不休。
这些在山里生活了快一辈子的人们,明天就要登上离开故土的轮船,这离别的前夜,不管怎么宣泄复杂的情绪似乎都合情合理。
明月之下,村子一隅,杨守安和阿四两人正跑得飞快。
“安子,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连陈老师的酒都敢偷,这玩意可是他的命根子。”
阿四满脸兴奋,显然是刚和杨守安一起干了些“大事”。
“这酒听说是老陈他以前去老毛子那的时候带回来的,已经藏了多少年了,他不喝还不如便宜我们了。”
杨守安嘴上说着话,脚下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快。
“好像是叫什么特加?之前学校拆迁散伙的时候老校长怂恿大家要把这酒喝了,陈老师都不愿意拿出来,要是被他发现给我们拿走了,估计得气到揍人吧?”
阿四上学那会也是个调皮捣蛋的主,没少挨陈老师的揍,此时回想起来,多少还有点“胆战心惊”。
“管他娘的,明天我们就上船去广州了,一千多公里路呢?难不成他还能追过来?别墨迹了,快点跑,清茹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杨守安则是丝毫不怕,在他看来陈老师年纪大了,应该注意养生了,这国外的烈酒显然不适合他。
“哟哟,给你美的,有媳妇做饭了不起啊?哼,去了广州我也找个,要大波浪的,就像王菲那样漂亮。”
阿四露出“坏笑”,挤眉弄眼,贱兮兮地说道。
“我再重申一遍,清茹是我妹,不是媳妇,叫你平时别老去镇上买那些画册,学得什么资本主义的奢靡风气,呸呸。”
杨守安“一身正气”,他曾经多次“严词”拒绝了阿四想要一起深入“研究探讨”那些画册的邀请,此时见对方歪曲自己和周清茹的兄妹情谊,自然是立马开口纠正。
“行吧行吧,当我没说,哎哟,这啥这么香啊?你媳妇……妹妹给咱做啥好吃的了?”
两人打打闹闹,很快就来到了周清茹的家门口,那四溢的肉香瞬间勾起了馋虫,不由分说地便挤到桌前。
“安哥,阿四哥,你们回来啦,魔芋鸡我做好了,再炒两个菜就能吃饭了。”
十四岁的周清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头漂亮的长发扎在脑后,见杨守安和阿四“口水直流”,手上的锅铲也快上了几分。
“好吃,好吃,这魔芋鸡比我妈做的都好吃,够辣,够过瘾,来,清茹妹妹,这是你安哥特地从陈老师那偷……要来的外国酒,尝尝,听说比我们自己酿的米酒还凶。”
两杯伏特加下肚,阿四已经满脸通红,这老毛子的特产在他看来难喝至极,但劲道却是足够的,符合今晚“一醉方休”的需求。
“阿四酒量忒差,别鸟他,不过你这鸡做得是真好吃,咦?这鸡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你该不会把我送的那只老母鸡给煮了吧?”
杨守安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鸡头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最后发现果然是他家那只母鸡。
由于移民不能带着牲畜,所以村民们在启程前都会集中处理自家饲养的猪和鸡鸭,有些会卖给专门收购的商贩,更多的则是当场宰杀,请乡里乡亲好好地吃喝一顿。
杨守安“独户”一个,自然是没人宴请,于是便把六七只公鸡卖了换钱,连同唯一会下蛋的母鸡一起留给了明年才走的周清茹。
“我平时都住在镇上的学校里,吃饭都有食堂,你和阿四哥走了以后村子里也没啥事情要我回来了,这鸡留着也没法养啊。”
周清茹自然地接过杨守安即将见底的碗,又给添了满满一大勺白米饭。
自从去年隔壁嬢嬢去世后,她便都住在巫山县中学的宿舍里,这次是为了给杨守安还有阿四他们送行,才回到了云阳村。
“我也还要吃一碗,清茹妹妹,你真打算明年去上海吗?你那个叔叔婶婶能不能对你好啊?要不等毕业了也来广州算了,我先跟安子去探探路,到时候生意支棱起来了我们三个就一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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