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之间，姜遇听见了一阵狂乱的响声，眼皮上似乎也闪烁了几下亮光。
她缓缓睁眼，从邱竞隹的腿上爬起，转头望向车窗外——一朵朵颜色各异的烟花在近似纯黑的夜空绽放，混着白色的雪花一起，为这本该是寂寥的夜空簪上了花。
“十二点了。”邱竞隹看着姜遇的背影在烟花之下映出彩色的边沿，“新年快乐，小尖牙。”
老先生也从前座送来了一句祝福：“新年快乐。”
就连沉默寡言了一路的司机也道了一声祝福。
姜遇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中不太发得出声音。
她的脑子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回应众人，但是她的身体却乏了，不想应对这些人情世故。
只想好好欣赏这有时间限制的美景。
老先生从后视镜中看出了姜遇有些异常的情绪，他并不在意姜遇的回应，笑道：“好好欣赏现在的美景吧。”
姜遇便不再尝试开口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接连不断的烟花，看得出神。
邱竞隹抿唇看着姜遇的背影，黑色墨镜上倒映出天空中变换的色彩，如同一片缩小的夜空。
小尖牙啊小尖牙，为何不回头看看我呢？
年仅14岁的姜遇，在这个晚上因为自己拆散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而感到悲伤。
年仅15岁的邱竞隹，在这个晚上因为不知何时喜欢上的女孩没能回头看过自己一眼，而感到委屈。
当老先生带着两人回到小屋时，这里的孩子们都还没有睡，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任务的结果。
姜遇看着那紧闭的深灰色窗帘，又看了看客厅中面色凝重的孩子们。
只觉得这样的表情实在是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一直以来她都这么觉得。
她自己可能是有时候最像孩子的孩子了。
“为什么不打开窗帘，看看今晚的夜色呢？”姜遇说着，走到窗台前，一把拉开灰色的窗帘。
窗外的烟花似乎已经接近尾声，不如之前在车上看到的盛大。
但却依旧点亮着天空，不让它黯淡下去。
孩子们有些手足无措，他们来时，这里的窗帘几乎就是拉起来的，虽然他们也好奇过窗外五彩斑斓的光彩，但从未有勇气打开窗帘看过一眼。
他们都看着老先生，或者是公认最强的邱竞隹。
想等着两人的指示。
“过年了，烟花还是要看的。”老先生终于是笑得和蔼了些，“这可是驱赶走年兽的利器呢。”
听了老先生的话，邱竞隹差点没笑出声，都什么年纪了，还在相信年兽的传说。
但是当他看见孩子们发光的眼瞳时，又把嘲笑憋了回去。
童话、童话……童年确实该听一些胡话，不然就不能算完整的童年。
“小尖牙，站得离窗台如此近，就不怕被年兽抓走吃掉？”他贴在姜遇身后，顺着老先生的话对着姜遇说道。
自从姜遇见过邱竞隹的眼瞳后，她就对鬼神之说充满了好奇，心中某个角落坚信山海经那些都是真的。
听闻邱竞隹逗弄似的话，也不恼，只是带着假笑看着他：“年兽要是真的来了，我一定第一个把你推出去。”
邱竞隹微微挑眉，与姜遇对视两秒后，猛地举起双手在对方面前张牙舞爪,嘴里还念念有词：“年兽来啦！要吃掉最坏的小孩！呜哇！”
姜遇淡淡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发疯。
邱竞隹眼神往着孩子们的方向瞟了瞟：“怎么不懂得配合一下呢？”
哎，既然是新年，稍微闹腾一下，也很正常对吧？
姜遇夸张地捧着脸：“哎呀！年兽好可怕啊！”
虽是大喊着，但是她的声音很平静，完全听不出来害怕的样子。
邱竞隹刚想停下让姜遇认真些，旁边的孩子就已经开始模仿起烟花爆炸的声音了。
“砰砰砰！”
刚才老先生说过，烟花可以驱赶走年兽。
不过一瞬间，局势翻转，邱竞隹开始被孩子们追着满屋子跑。
小屋中一时充满了欢笑声。
姜遇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
小屋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拥有了过节的氛围。
*
假期里，姜遇的训练一日复一日，需要执行的任务也是一个接一个。
似乎在她第一次成功后，她的业务便多了起来。
接下来几次的任务，她也完成得比较出色，小屋上面的组织似乎更加重视她了一些。
只是，姜遇依旧对于第一次的任务耿耿于怀。
一个幸福家庭的破碎，似乎是她造成的。
之后的任务真的没有一个如第一个家庭一般，和谐美满，大多是欠债人自己品性不端，姜遇对他们也并不存在怜悯之心。
姜遇很是熟练地和邱竞隹带着欠债人翻过围墙，邱竞隹负责将欠债人丢入后备箱，而她早已钻入后座靠里的位置。
待到邱竞隹关上车门，黑色轿车这才启动，在夜色中行驶起来。
姜遇如往常一般闭上眼小憩，而邱竞隹则等待一段时间后，轻柔地把姜遇扶着靠上自己的肩膀。
只有第一次是枕着他的大腿，之后都只是靠着肩膀而眠。
“那个人，还活着吗？”姜遇只想知道他是否还存活于世间。
只要活着，便有无数条路径可走，总有一条能通往希望的出口。
邱竞隹作为老先生最信任的人，他的消息来源更加丰富。
只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姜遇没再开口，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邱竞隹微微侧头，看着姜遇头顶的发旋，无声叹息着。
做这一行，有太多的想法可不太好啊。
“那不过是过往的任务对象而已，一直挂念着做什么？你这样搞得我都有些嫉妒他了。”邱竞隹勾起一缕姜遇披散于他胸前的长发，喃喃道。
姜遇闭着眼睛，呼吸匀称：“只是问问而已，毕竟是我的第一个任务。”
没有可用的消息，车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在黑色轿车抵达小屋楼下，姜遇和邱竞隹开门就要下车的时候，司机忽然叫住了他们：“下一次的任务，就没有专车接送了，你们需要自己规划来回的路线。”
空气安静了两秒，他又接到：“这是上面的指示。”
无论何时，先把自己摘干净。不是他不想送，而是上面领导要求不要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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