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心里堵着一口气。
顺男这辈子一直顺着茂娘，茂娘对她虽然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但基本还是满意的。
这肯定是冲着他来的，在拿顺男撒气呢。
西山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径直往大队上去了。
他得先把阿七的事办好。
他要是先去找茂娘理论，那老浑婆难缠，会拖住他手脚的。
他穿过青黄相间的稻田。
晚稻还有十来天就能成熟收获了，现在这几天是双抢阶段难得的农闲时间。
田里人很少，每个人手上的活儿也不急。
大兴大庆兄弟正巧在田里，看到西山突然出现，大庆立刻丢下农具跑过来。
“呦，大山哥，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几时回村的？”
西山挺高兴听到大庆这么说。
大兴大庆都是热心肠，大庆更是个包打听，他都这么说，就说明还没人留意到他藏在坟地后头的山坳里呢。
“嗯，有点事想去趟大队办公室。”
“是你们家阿武上学的事吧？”
西山一愣。
他不知道村里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茂娘是不是又到处瞎说了。
不说话就不会出错，西山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大庆。
大庆脸上的笑容一滞，目光一闪，靠过来压低声音问：“村里有人传，你跟茂娘闹分家，你带着三个女儿走了。是真的？”
西山坦然点头：“是，都带走了。”
大庆眼中满是惊喜。
但他却还是努力皱着眉：“茂娘嘴里真没句实话，前两天队里算工分，她还把你的工分领去了。有人问她分家的事，她急得跳脚，说你们一家子齐整得很，咒那人舌头长脚疮。”
西山苦笑：“领就领了吧。”
大庆嗅觉敏锐，一下子从这几个字里品出关键信息了。
他声音更低了：“大山哥，大伙儿都说你悄悄赚钱去了。茂娘也说，你不来上工，是给阿武挣学费去了。你到底干的什么营生？”
西山不禁失笑：“我能有什么营生？我没贼心也没贼胆的。”
大庆低头看了眼一直钻在西山腿边的狗。
“这狗你还养着呐？瞧着真胖乎。我看这狗吃得都比咱们人要好吧，你还说你没好营生？”
西山抱起狗，压了下狗毛：“虚胖。”
西玖玖回头轻轻咬了西山一口：“手拿开。”
大庆看西山嘴严实，觉得挺没趣的。
“大山哥，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又不会捅出去。”
“大庆，别围着大山转磨了，你没看出来他有事？”
大兴走过来，训了大庆几句。
大庆一脸的不服气，但也没有再说话了。
大兴问：“大山，你有事儿？”
“哦，我去趟大队办公室，就是不知道这个点还有人没？”
“有，齐着呢。”大兴说，“你要有事儿，现在去正好。他们正商量着今年抓一头猪还是三只羊呢，过会儿可就去双云镇下订去了。”
西山一听，也不在这里跟两兄弟磨叽了，拔脚就要走。
大兴跟大庆交代了什么，追上西山：“大山，我跟你一道去。”
西山也没理由拒绝，只得跟他同行。
大队办公室，说是个办公室，其实就是村里存放稻谷的一个老旧柴屋，腾了半间出来，放着两张桌子，方便给粮食过磅时让会计记账。
离柴屋还有一段路。
西山觉得大兴有话要说。
他不想再费心撒谎了，就想主动挑起个话题。
“上回的鳝鱼，卖得怎么样？”
大兴一听这话，连连摆手苦笑：“嗨，别提了。看的人倒是多，想买的就一个，隔壁村吴老六。不过他给的价太低，大庆说不卖，最后咱们拿回村子了，也舍不得吃，养在鱼塘里呢，眼见着都快瘦没了。”
西山听了也可惜：“那不赶紧吃了？”
“大队长不让啊，说稻田肥，等晚稻收了，把鳝鱼放稻田里养，准能胖起来。”
西山沉默着。
西玖玖好奇地问：“汪，鳝鱼不是吃肉的吗？稻田里有肉？”
西山没有说话。
大兴也是个聪明人，问道：“是不是这法子不对？咱们村也没人养过这玩意儿，没经验呐。大山你走的地方多，你听过怎么养鳝鱼吗？”
换做从前，西山肯定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大兴，甚至会直接撸起袖子奔赴现场接管养鳝鱼任务。
但他现在并不想为与自己无关的事多费精力。
他只是说了句：“我听鳝鱼是吃鱼虾的，换个小鱼小虾多的鱼塘养，应该就饿不死吧。”
大兴一拍手：“嘿，那大队长的主意还是对的，就是那片塘不大好了……我跟队长说，换到鲢鱼塘里去。”
大兴拍了下西山的肩膀：“我说大山，你吃的苦多，见识就多，干活也麻利。过两天抢收晚稻，三天给十五个工分呢，你可得来。”
西山随口“嗯”了一声。
大兴并不放心，拉住他：“你别打发我。你算算都多久没上工了？”
他拉着西山不让他走：“日子还得过，你不能这么浑下去，你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呢。你也别像大庆一样，琢磨那些掉脑袋的营生，你要是没了，你女儿怎么办？”
西玖玖看一向平和友善的大兴都这么疾言厉色了，觉得这个“上工”果然是很要紧的事。
西山知道大兴是在关心他，生怕他就这样烂了。
他笑了笑：“行，我肯定来。今年你们几个还去别的村帮忙吗？”
同一个镇的十几个村子都是归属于一个生产合作社的。
有些村地多人少，抢收时就会出钱叫别的村的人帮忙。
当然不可能白帮。
给工分的吸引力也不大，毕竟，不论什么样的黄牛，抢完自己村的稻都是累得要死，工分也挣够了。
只有钱，才是最吸引人的。
一年到头，能光明正大挣钞票的事儿还真是不多，大伙儿都会抢着去支援兄弟村落。
大兴笑道：“去啊，咱们村抢完，第二天正好
去下一个村，咱们一起去。”
他似乎松了口气：“哎，你肯挣钱就好。”
西山笑道：“是啊，我可得挣钱。我想着多攒点儿，要是能买得起一头牛就好了。”
大兴发笑：“牛？咱们村所有家底凑一起，都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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