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
郊区某驿站外。
由于秦国新一期报纸昨天开售，也是记载六国宫廷之事的最后一期——讲燕国的，导致今天几乎天下所有人都在讨论着报纸。
在这里休息的人群中，每十个人当中，就有三四个人有报纸——这在这个时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传播广度。
而拿着报纸的人，又因为掌握着报纸所有权、在跟其他人的谈论过程中仿佛也占据着主动，他们谈论的热情和兴趣都更为高涨，言语中全是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公子魏尚看着新一期秦国报纸引发的“盛况”，面无表情。
若是几个月前，他还会为此感到愤怒，觉得这帮平民真是没脑子。
但现在，他已经变得麻木了……
算了，他们爱谈就谈吧。
由于是穿着便装出来考察民情——虽然考察也考察不到什么、就算有收获也改变不了多少，但他还是希望能多为魏国尽一份力——当他经过人群时，其他人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出来游玩的权贵公子。
这个时代的驿站是王室和达官贵族专用，只是由于秦国已经面向平民开放了部分驿站区域和功能、在这方面走到了天下前列，无比想要强大的六国把这个唯一能学习的点迅速学上了。
但怎么说呢，六国的腐朽还真不是一两个行政命令能解决的，他们学都学不像。
与秦国开放驿站部分区域不同，面前的这个驿站，只是允许其他人在驿站门口摆个茶摊、或者是允许他们休息。
那这跟没开放有什么区别？
魏尚理解原因——在他看到驿站内数十匹马和一些护卫后。
八成是有哪个贵族在里面休息，于是便彻底占用了。
天上掉下来的云彩，或许都落不到地面，在空中就会消失。
秦国虽然也是贵族掌握大部分资源，但由于秦法和秦王室的强势，秦国最大和掌控力最强的贵族就是秦王一个人，在他的命令下达后，各地官府和驿站会坚决执行他的命令——如果有贵族想要阳奉阴违或者强占驿站也可以，只要他能在干了之后堵住当地官员的嘴、不让秦王发现底下的情况就行。
以前或许可以，但现在……没人想找死。
魏尚忽然没了进去的兴趣。
他倒是可以靠着身份让里面的人滚蛋再让驿站人员忠实履行王令，可这有什么用呢？
等他走后，一切如常。
如果不从法律和制度上彻底改变，别说他只是王室公子，就算是他的太子大哥也改变不了什么。
魏尚默默走到了驿站外那些平民人群里，在他人惊讶的目光下和其他人拼了桌——也是因为只有这里还剩半个桌子。
同桌的是两个糙汉子和一个看上去像书生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此刻三人都有些意外的盯着他，但魏尚的脸皮已经锻炼出来了，丝毫不慌。
另外三人相视一笑，也都不再理会，继续谈论起刚才的话题。
“燕国当年真的打不赢东胡？”
两个一看就是干粗活的农家男人看向那个书生，书生不自觉的晃荡了一下手中的报纸，点了点头。
“当然，当初燕国南下打齐国时，他们和东胡的力量还相差不大，为了稳住东胡，燕国甚至派出过以公子为首的贵族后代去当质子。”
“后来呢？”
“后来啊，就如秦国说的一样：华夏族从不怕敌人强大，我们迟早会灭了他们。燕国大将秦开把东胡打得抱头鼠窜，拓土千里，自那之后就攻守易形了，上次燕国趁着三国北征匈奴的时机，又从东胡那拿了千里之地，啧啧！”
“……”
听着他们的谈论，魏尚默默低下了头，他怕忍不住出言讽刺。
秦国真是看人下菜碟！
对六国的报纸中，对三晋和楚国的全都是揭老底式的攻击，对齐国和燕国却没有。
一个是带着一丝正名意味的半攻讦半夸奖，对燕国更是着重提及燕国对异族的大义、而对燕国王室内部的丑事却没写几件。
难不成就因为齐国和燕国距离秦国远？
可这帮平民，压根没想过把这几期报纸联系起来对比，就知道看那些他们以前了解不到的国家层面的大戏……
“我跟你们说，秦国人的报纸上还有一个消息！”
书生的话引起了魏尚的注意，他这才发现，书生手中拿的是秦国文字版本的报纸。
以魏国为例，大梁城及其周围发达地区，秦国文字的报纸占多数，但同时还有部分魏国文字的报纸。
但在魏国其他地区售卖的报纸，则全都是秦国文字版本的。
魏尚也能理解，大梁城周围识字率较高，除了贵族外，还会有少部分商人、平民孩子也识字，但只知道魏国的。
在其他地区，除了贵族外，大部分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而既然不认得字，那就干脆发行秦国文字版本，让行商念给他们听。
看上去是为了人们看报纸的热情而做的好心之举，实际上魏尚却知道，这就是秦国的奸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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