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的出现，是为了保护双方。
保护我，也保护你。
慢慢的，这一套也就延续了下来。
可现在，老橛子入了城，被一帮人逮了。直接就把他气得不轻。
“你说说，我进城，有介绍信，有身份证明，甚至我还告诉他们我是做什么的。结果他们说我不会背语录就是反动，我#@&……#%￥（#@*&……%#（@*））”老橛子尽可能地从嘴里冒出一系列污言秽语，最后，恼怒的声音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他们拉我游街，把我身上的东西都给抢咯。我不认错不成，认了错，还要继续批斗。”
“我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行行行，消消气，消消气。别把伤口又崩了。你这样怪得了谁，谁让你进了城就嘚瑟。”
其实你要说走在路上就会被拉去批斗，那就是扯淡。这才刚开始，哪有这么离谱的，哪怕是到了后面，也不至于离谱到这种程度。事实上，老橛子每次进城就嘚瑟，在乡下，他不敢太过，但进了城里，那就是百无禁忌了。烟在嘴里叼着，走的步伐嚣张得不像样。
活脱脱像是一个暴发户。
你说他为什么这么跳？
那还不是因为压抑久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人，是有装X的需求的。老橛子不愿意在乡里装，因为他觉得乡里人的眼光太差，你掏出一盒荷花抽，他们会觉得你败家，你掏出一盒中华抽，他们依旧觉得你败家，像个傻子。
他们压根不会明白这些烟，在城里代表着什么。
他们只知道，有那个钱，不如多买几袋粮食，羡慕有，但私底下骂老橛子傻X的更多。
所以，他的装X产地一般都是城里。
当在大街上，叼着一根有过滤嘴的香烟抽的时候，街上懂行的人那艳羡的眼神，一直都是老橛子最享受的东西。可这次的享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一群戴着红袖章的人看到了。他不知道，他成了立威的对象，他们觉得，老橛子叼着那根有过滤嘴的烟，大概率是什么大人物。
所以，他们就下手了，还下的重手。
他成了典型，也就是因为那根烟。
只不过他压根想不通，为什么好好地走在路上就被抓了。
这跟他这一辈子所见识过，所认知过的规矩不一样。
人，是讲道理的。
他想让儿子入城，谋个好差事，所以要钱。又因为要钱，所以要冒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在这条线上产生的因果无论是好是坏，他是因为信息差挣了大钱，还是因为被人发现抓住吃了枪子，那都是有原因的。也是讲逻辑了。
可走在路上被抓去批斗，还是在他有介绍信的情况下被抓去批斗。这算什么？
理由呢？
为什么？
就因为他抽烟？如果是因为他有钱，被抢了，那他也接受。可偏偏不是，他们纯粹就为了批斗他去抓他。
这么离谱的事情他无法接受，他愤恨，他恼怒。
但他无可奈何。
“那你咋回来的？那群人……”
“那群小崽子想看住我，还早了呢，我跑出来的。最近这些时候，我都不打算再去城里了，你们也小心些吧，那就是一群疯子！”
“疯子？城里的官府不管嘛？”
小院里，一家子人围在树下吃饭，每到夏日，所有人都不愿意蹲在房间里，太热了，到阴凉的树下吃饭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沈昊还弄了一些木材，摆托老木匠搭了一个临时的凉亭，不是那种什么精美的凉亭，就是几根木头，再有油布糊弄上去的凉亭。
不好看，但实用。
秦辉和秦珠也在，秦珠也逐渐长大了，学会了做饭，做得还行，没他哥哥难吃，但是小姑娘更喜欢来沈昊家吃饭。每次来都带着粮食，现在小姑娘的身子养起来了，多了一点婴儿肥，扎着一个丸子头，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叼了一筷子鸡蛋，疑惑地问道。
老会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默默无言。
“肯定管的呀，这事儿啊，只能算老橛子倒霉。”沈秦氏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当年人民军可好咧，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现在大概率是忙不过来了。”
“老橛子这也太倒霉了。”秦京茹也掺和进了这个话题之中：“这走在路上被人打了一顿，找谁说理去。”
“可不，找谁说理去。”秦辉跟着点头。
随着一阵阵交谈声响起，这不怎么重要但是新奇的事情也伴随着筷子和碗筷之间碰撞的声音消逝在这夜色之中。
饭后。
老会计躺在躺椅上，沈昊也躺在他的旁边。
两人晃晃悠悠地感受着这夜晚难得的清风。
过了一会儿，老会计开口了：“你觉得城里的事儿怎么样？”
“城里能有什么事儿？这不挺好的嘛？”
“听你们的描述，那些人，似乎和前阵子报纸上写的事儿，是同一件。”说到这儿，老会计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知你心中有数，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现阶段，莫要乱动。”
老会计并不是什么穿越者，也不是什么天命之人，他只是一个正常的聪明人。
他能看到的东西不多，但同时，他能看到的东西很多，民国是一个很神奇的年代，血腥，但又具有承上启下的功能，其中有一项，那就是它开启了明智。老会计长于民国，也读过书，甚至参加过一些事情。他对于这方面的敏感性是极高的。
现在他看到的态度是放任，是的，放任。
支持和放任，完全不是一种概念。
就像是一个人患病了，咳嗽了就该吃针对咳嗽的药剂，肚子疼就该吃肚子疼的药剂，这叫对症下药。但若是什么毛病都用上抗生素，止疼药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解决问题的话，那就要出大问题了。翻起时代的巨浪，这巨浪之中，有机会，也有麻烦。
老会计是保守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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