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容路刚做完一场酒驾司机的抢救手术。
那家伙据说是人逢喜事儿精神爽，得了大胖儿子，又突然升了职，被一群狐朋狗友撺掇着吃喝一下午，整四个小时。
酒肉穿肠过，肚里全是货。
车祸一出，肚皮破了大口子，手术的时候，场面别提有多恐怖了，最可怕的是一群医护差点儿被那味儿给熏死过去。
中场，除了容路，其他人都逃出去换过气儿。
现在主任医师下来替他，他才能从那修罗场里出来，喘口气儿。
手套、外套，甚至连口罩上还染着色儿，浑身一股酒骚味儿，其他人都躲着走，偏生顾雪芙这个大美人朝他跟前凑。
容路吓了一跳，忙举手叫“止”。
没想到顾雪芙早上找他撕了场无厘头的“报案”，临到他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又给他整出个“死亡通知”。
容医生愤怒了，他也看到了刚好赶到的霍宙礼，故意叫起来。
“顾大小姐，你是肚子拉得太爽，脑水都被清空了嘛！”
“你好生生的站这儿，叫我给你看死亡通知书！”
“还是你今天刷手机刷傻了，被无脑侦探片洗脑了，那就去找你的爱豆，别搁这儿折腾咱们正常人，成不成！”
容路手指一移，指着正要上前打圆场的霍宙礼，叫，“霍老七人，赶紧把你这个疯子未婚妻带走？她再留在这里，我可要叫医警了，告她骚扰医院工作秩序！”
“你知道的，她要上了医院黑名单，以后再作出啥毛病，咱们可不会再接治她。”
顾雪芙又上前一步，“我就要一张死亡通知单，自己填，不行嘛？”
“那给我看看也成。”
她的要求降低了，她面上神色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正在这时，一位护士拿着垫纸板过来，刚开口询问亲属，她就凑了上去看，似乎是想看这签的是不是“死亡通知书”。
容路气得差点儿就要上血手印儿了，还好给跟着出来的助理拉住了。
霍宙礼忙将女人拉住，低声道，“顾雪芙，这里不适合我们待。先回病房，有什么，我们商量看看。”
顾雪芙回头看向霍宙礼，眼神固执，道，“你能帮我搞到《死亡通知书》，我就跟你回去。”
霍宙礼耐着性子说，“医院开的是《死亡医学证明》。这个需要主任医师和部门领导签字，容路他也没有这种权限。”
顾雪芙摇头，“不，我不需要领导们签字，我只要一张空白单子，我自己填。”
她娇美的面容上一片冷肃，像个冷心无情的刽子手，但她要“铡”掉的是她自己的“命”。
霍宙礼默了一下，说，“还有两个地方可以开《死亡证明》，社区卫生所，以及法医部门。如果你要看格式，网上大概能查到。”
顾雪芙垂下眼，“嘎”一声又捏响了小黄鸭。
霍宙礼给容路打了个“我来解决”的手势，扶着女人往急诊室外走，这里本来是闲人免进的，刚才顾雪芙冲进来时，把守门护士得罪了，这会儿还在不断警告她，找来了医警。
医警又是认识霍宙礼的，听了解释，教育了几句，给了几分薄面放人离开。
顾雪芙面无表情地走过大厅，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当红黄色的“急诊”标志退后，大片的灰色地漆铺满眼，抬头是雪白的墙。
入秋后的天色暗得早，屋外已经漆黑一片，更衬得大厅灯光刺目。
顾雪芙眨眨眼，跟着人流进了电梯。
霍宙礼亦步亦趋，站在她身侧。此时正是晚饭时间，上下班和打饭的人不少，电梯里有点挤，他替她隔挡出一片小小的空间。
她一直看着手里的小黄鸭，他注意到她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直到回到病房，她突然站住脚，说，“我想休息，你先回吧！”
霍宙礼拧起眉。
他能听到她呼吸促乱，肩头起伏的程度越来越重，声音明显带着嗡嗡的鼻音。
这是，又哭了。
当初第一次照面时，她都敢霸道地抓着他手臂、搂着他哭，现在就把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其实是顾雪芙觉得刚才在医警面前让霍宙礼低声下气了，心里不舒服，但她现在又不想处理这些情绪，只想一个人静静，消化掉那些从言佩佩消息里，受到的冲击。
或者说打击，更确切。
霍宙礼不想给女人这点娇情机会，一步跨上，一矮身，将人原地打横抱起，直接送上了床。
“霍宙礼，我说我想静静。”
“我不说话，你想谁我都不管。”
“……”
姑娘差点儿给气笑了。
霍宙礼又说，“药吃了吗？”
他拉开抽屉，看了一眼，准确破案，“维生素都吃了，消炎药少吃一道。睡前必须补上。”
又开始管东管西了。
“你比我爸还像爸爸。”顾雪芙侧过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但她感觉到，身边床体微震，他是坐在了床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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