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慎沉吟道：“姐姐何以这么说？”
伏绾笑道：“一个小小的正九品采女，哪来的底气污蔑当朝皇后？
“她先前也不过是当了几天的正五品昭媛，与皇上感情一般，并未受过什么天大的恩宠……”
伏绾话音未落，便被元慎急急地打断了，“不是‘感情一般’；
“朕与徐以安，从来就没有过感情！她不过是……”
“不过是仗家中贵戚功勋进的宫，是吗？”伏绾笑眯眯地补充道。
元慎勉为其难点点头，“而且……”
他挨着伏绾，说了些悄悄话，伏绾脸色微变，瞬间却又恢复如常。
“若皇上的消息来源属实，那这事……
“尚药局的寿雅是只身来找你的吗？”伏绾思虑片刻，而后问道。
“姐姐好久未和我亲近，如今腹中又有孩子，不好生安胎，怎么老提晦气的人和事？”元慎嗔怪道。
他心里是有些难过的。
他想和妻子共享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而伏绾三句话不离宫中事。
他伸出手，想摸摸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却被伏绾轻轻打了一下。
“这么多人看着呢；况且这是银生的寝宫，皇上这样有什么意思？”伏绾正色道。
“姐姐别恼……我说就是。尚药局的女史，确是只身前来。”元慎讪讪收了手，勉强答了伏绾先前的问题。
“她只带了尚药局的簿册，还是……”伏绾意有所指。
“这……”元慎当时气在头上，哪会管女史带了什么东西来？
倒是扬劲答道：“回皇后娘娘，尚药与尚寝的簿册，寿雅是一起带去两仪殿的。
“她说事关皇嗣，只能当皇上面说；奴才见她有证据，就……”
扬劲说着，眼睛可就瞅着元慎，元慎急忙应道：“这贱婢无风起浪，必定严惩，以正宫规。”
伏绾起身笑道：“扬总管不必惊慌，本宫不过白问两句；皇上也别急。这事是臣妾思虑不周，犯不着怪别人。
“那寿雅也不过是忠于职责，她是尚药局的当值女史，发现有异常来禀报给皇上，再妥当不过。
“咱们不给她赏赐，还要罚她，岂不是寒了她的好心和忠心？”
元慎忙搀着伏绾，一步也不肯离开她的身旁，“不过是个宫人，姐姐想怎么处置，朕都依你。
“毕竟姐姐才是六宫之主，往后处置宫人和嫔妃，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银生也在一旁帮衬，说自己不介意寿雅挑拨之事。
“‘往后’是截止到什么时候呢？这孩子生下来之后？
“还是……这孩子没了之后？”伏绾仍旧笑语吟吟，可眼角、眉梢，都透着凌厉之气。
宫人们自不必说，连元慎都觉得，眼前的伏绾不怒自威。
“姐姐又多想了……‘往后’自然是‘往后余生’的‘往后’。姐姐，我……”
“臣妾有些累了，皇上的话，下回见了面再说吧！”伏绾微微颔首。
“那我和姐姐一起……”元慎刚要走，连翘便笑道：“民女的爹说，皇后娘娘要静养，不宜太过操劳。
“皇上既和娘娘有‘往后余生’的约定，那些体己话有的是机会说，不是么？”
她故意等伏绾的肩舆走了之后，方才行礼跪安；待回到长秋宫，却发现元慎的赏赐比她们更先到达。
“这些东西送来有一刻钟了，未等娘娘过目，奴婢们不敢私自搬进府库。
“大一点的宫女姐姐们都说，比皇……叶奉仪有孕时的赏赐，多了好几倍呢！”一个刚留了头的小宫女回道。
“就是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好些的，也不过是什么珍稀古玩，也值得拿来说嘴？”伏绾只扫了一眼，便兴致缺缺。
那些东西在世人眼里无不是稀世珍宝，可在她眼里，不过尔尔。
与伏绾随行伺候的宫女则好奇道：“咦……方才在瑶华宫，皇上一刻未离娘娘身边，也没见他下令，怎么……”
“皇后有孕这么大的事，还用皇上吩咐么？底下耳朵尖的早在咱们行礼的时候吩咐下去了！
“好了好了，御赐的东西娘娘都看过了，知道妹妹们在家看屋子有心了。
“各自挑一件喜爱的拿去玩吧！”连翘没好气道。
她见云雾不在，便暂且代管起小宫女来；又亲自给伏绾斟了热茶。
伏绾吹散茶中热气，“云雾不在，你不好奇么？”
“大长秋自是去办事了，民女何必多问？民女是医女，顾好娘娘这一胎才是要紧事。”连翘答道。
“我就喜欢你这点，和自己无关的事，从不多问。”伏绾叹道。
“娘娘喜欢，民女一辈子在娘娘身边伺候就是。”连翘听出伏绾话中有话，刚想劝慰两句，云雾便回来了。
“娘娘，奴婢打听过了，寿雅离了瑶华宫，先回尚药局装模作样点了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借口月事来了腹痛难忍，偷偷溜去棠梨宫。”云雾禀报道。
“棠梨宫……果然是史棠宁。”伏绾似笑非笑，“多盯她几日，说不定还有收获呢！”
史棠宁，便是当日追到洛阳大长公主府“捉奸”的左昭仪。
长秋宫的人一连几日暗中观察，寿雅和棠梨宫来往不断。
那棠梨宫虽大，可只住了棠宁一人，寿雅去找谁的，再明显不过。
自从伏绾有孕，卫贞芪便每日抓了安胎药，亲自送到长秋宫来。
“随便派个女史来就好了，你都当尚药了，还亲自跑这一趟。”伏绾客气道。
卫贞芪笑道：“皇后娘娘的药，马虎不得，奴婢亲力亲为是应该的；底下那些毛丫头，奴婢用着不放心。”
伏绾沉吟片刻，复又笑道：“那个寿雅……我看就挺好。”
卫贞芪摇了摇头，“上回她私自找皇上，害长乐右昭仪被皇上打骂。
“纵然皇上、皇后娘娘和右昭仪不处罚她，可奴婢未管教好尚药局的人是事实……
“若不是皇后仁慈，奴婢定要打发她去掖庭。这种人我尚药局万万不敢留的！”
伏绾的眼珠子转了转，“何苦呢？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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