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月想了想，问郁翎：“你怎么看这件事情的？”
郁翎怔了怔，眼泪悄无声息留了下来。哽咽着语气却毫不迟疑的答：“此次若都督府出了何事，都是我们应受的，与阿月无关。”
浅月自己倒是不在意郁翎的父母待自己如何，更何况她还推测出也许郁翎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很大情况下是有暗殿的人在背地里作怪。
只是若都督府因此次贬职或是如何，她怕郁翎怪她。现在听郁翎这般说总算是放下了心。
浅月温声道：“我已与…太子殿下说过了，此次责任在方嬷嬷。如若治罪，都督府最多有个御下不严的罪责。可能…”她伸手一个手指，“会罚一年的俸禄。”
郁翎露出一点笑意，偏头拭去眼泪，忍不住轻轻抱了浅月一下。
她就浅月这一个闺中好友。
她很在乎。
两人谈开以后，浅月与郁翎嘀嘀咕咕说起另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
“这样…真的行吗？”郁翎脸上怯怯的神色再次流露了出来。
浅月握紧了郁翎的手，“阿翎姐姐相信我，一定行的。”
怕郁翎不信，浅月又强调，“我都布置好了的，你只要按我说的来做，一定可以得到阿翎姐姐想要的答案！”她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担保。
郁翎被她感染，露出一个羞怯的笑。末了又忍不住道：“阿月…”
“嗯？”
“头上的伤…真的不疼了吗？”郁翎满眼歉疚，无措的又问了一遍。
浅月无奈，“真的没事，阿翎姐姐，你都问了五遍了！”浅月夸张的举起个五，又唉声叹气道：“你现在抓紧机会再多问几遍，不然等会都已经好了。”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郁翎被她感染，也跟着笑。
屋内一时充满笑声，府里的事情非但没有影响到她们的感情，反而更加深刻了起来。
郁翎看着笑意满眼的浅月，想着自己待会要去做的事情，又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她相信阿月。
——
都督府
“…爹爹，娘亲。”郁翎坐下后，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两手紧紧攥在一起，肉眼可见的紧张。
她娘亲一直在抹眼泪，爹爹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一言不发。郁翎心里的不安扩大，欲言又止，还是安静了下来。
郁夫人最先打破的沉默，像是已经哭了许久，郁夫人声音发哑，一字一句道：“翎儿，好孩子，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郁翎低着头没说话，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呢？
“是…娘亲。是娘亲不好，娘亲太害怕了。”郁夫人语无伦次，她含泪的眼眸看向身旁的林光，像是在对郁翎解释，又像是在对她相守的丈夫诉苦，“娘亲生你姐姐时伤了根本，很难再怀孕。你奶奶她…一定要有个男孩。本来已经放弃了，不曾想又有了你。只是最后…最后…”
郁夫人没说下去，哽咽的语调不成话，即便到了难过到如此的地步，依旧用手帕紧紧捂住嘴，坚持着不出声，苦撑着官家夫人的脸面与气度。
最后什么呢？郁翎不敢再多看爹娘一眼。眼里不断流泪，最后…不成想生出来的又是一个让人失望的女孩。
郁翎想着，性别不是她能决定的。不应该把错误强加在自己身上。她又想，若是姐姐与我换一换，她是妹妹，难不成也会养成我这般性子吗？她还想问问奶奶，她自己也是个女孩，是否也曾受到过这样的苛待。如果受过，为什么还能无动于衷的把这痛苦施加于自己的孙女身上。如果没受过…
郁翎正胡思乱想，就听见她一直坐在那里的父亲终于开口说了话。林光声音很平静，似乎夹杂了很多惭愧与内疚，“…我没有顾到你们。”
林光握住了郁夫人搁在桌上的一只手，感觉到郁夫人的怔愣，不由又握紧了一些。
“翎儿刚出生的前些年，我忙于外业，很少回家，忽略了你们的感受。”林光顿了顿，“母亲那边一直想让我…”
林家祖训是不准纳妾，母亲动了歪心思，想让自己休了夫人，再重新三媒六聘娶一任新夫人回府。
林光不胜其扰，生怕母亲趁自己不在府与自家夫人说此事让两人离了心。他后来强硬的分了家，没有自己陪同的情况下也不让夫人去见母亲，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只当自己还不够强，才会让母亲总毫无顾忌的插手自己的生活。后来他执意跟了当时的废太子楚括，也是想要建出一番事业来。
“至于翎儿…”
林光回想自己在知晓消息后连夜急切回城的模样，走到郁翎身旁摸摸她的头，蹲下身抱了抱怀里的孩子。
“哪里会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林光说了句这样的话。
当时他赶到府邸，听奴婢说夫人疲累的在休息，犹豫了一会是先去看的郁翎。
翎儿当时正在奶娘怀里哭得厉害，可林光走近时，小家伙却吸了口气，露出第一个笑来。
“爹爹原本想给你取名林予，尽爹爹力所能及，给予你所有爹爹能给的。”林光温柔的用拇指擦掉了郁翎的眼泪，“但是爹爹娶你娘亲那天答应过她，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第一个孩子随父姓，第二个便随母姓。斟酌之后给你取的郁翎。”
“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郁翎小心翼翼的把脑袋埋在了父亲颈肩，哽咽道：“喜欢的。一直…都很喜欢。”
林光又摸了摸郁翎的头，才站起身道：“我不曾知道你们心里是这般想的。”
他只知道夫人后来容易发脾气，他便给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丫鬟，希望总能挑出几个她称意的。
他只知道大女儿性格比较强势，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如果孩子不爱学女红琴棋，那学武自己也绝对支持。
他只知道翎儿不怎么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呆着。他不明所以，想着姐姐只比她大几岁，又是亲姐姐，便常让慧儿去多与翎儿说说话。
林光看着两个默不作声垂泪的两个人，没忍住也红了眼眶。在外征战流血不流泪的都督大人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是我没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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