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肆意地汹涌着，她甚至不敢擦掉它们，唯恐它们会化作泪水，流入喉咙深处。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鼻腔里充满酸楚的味道，她的胃里也泛起恶心的反应，胃酸在血液内翻腾着，她的胃被撑得发胀，胀得快要爆炸开来。她想吐，但是，她不能，她绝对不能在这里呕吐。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豆粒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下来，湿透了衣襟，浸湿了头发。
侯小林看见她这个模样，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伸出手指抹去林欣雨脸颊上的泪水，冷笑着说：“哭什么哭？不就是个死刑犯嘛，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林欣雨猛地抬头，愤怒地盯着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侯小林被她激烈的反应震慑住了，他的声调稍微降低了些：“我说你爸爸的案子肯定判不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准备退休金吧。你要是还舍不得钱，我给你介绍个活，每天打扫卫生算了，保证你比在这里挣得多。”
林欣雨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侯小林冷笑道：“呵呵，这就恼羞成怒了？我还为你是铁石心肠呢。”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林欣雨的表情阴沉极了。
侯小林冷哼一声，嘲讽道：“哟，你这是威胁我啊，我好怕怕哦。”
“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又没惹你，你凭什么弄死我？”侯小林嗤之以鼻。
林欣雨冷笑道：“好啊，你有种等着瞧。”
“等着就等着。”侯小林丝毫不惧。
林欣雨拿出手机，拨号码，拨到一半时却又停住了，她收回电话，转身朝门口走去。
她的脚步异常稳健，像踩着钢钉。
林欣雨走进电梯，按下顶楼的键，电梯门缓合拢，直达顶楼。
电梯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屋，锁门。
一室冰凉。
林欣雨脱掉鞋，换上拖鞋，走进卧室，拉开窗帘，推开阳台门，深吸一口气，呼吸清新的空气。她望向楼下，街灯光芒万丈，车水马龙，夜景繁华而喧闹，一派盛世繁荣的景象。
她走到床边，脱掉鞋子躺下。床垫柔软舒适，她盖上薄被，闭上双眸，慢慢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和慌乱的心跳。
她想起今天在审讯室听到的消息，不由得握紧拳头，全身轻颤。她的父亲，竟然因涉嫌谋罪被逮捕。
当初他被抓进监狱时，他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一次，就算是阎王爷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林欣雨想到这句话，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喘不过气来。
原来，她不止是害怕。她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感受与伤痛。
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杀人？他根本就不会杀人，也不屑于杀人，更不需要别人帮助，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为什么要背上这么大的罪孽？为什么连累了整个家族，害了所有人，还不够，还要连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罪孽该有多深啊！
她想到父亲临死时的惨状，想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呐喊，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把脸埋入被褥，咬牙忍耐着。
她的手掌覆在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一条鲜活的小生命。
她的父亲是个好人，是个真正的好人，即使他做错了事，也是迫不得已。他只是一时糊涂。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去坐牢，也不希望牵连到其他人。
林欣雨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过，后悔当初没能及时阻止母亲的冲动行径，更后悔自己为何要离开家乡，去上海求医。她的孩子，还有她父亲……都是她造成的。
是她的愚蠢，是她的自私，是她的贪婪，毁了一切。
林欣雨用手捂住嘴巴，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蜷缩着，将身体蜷曲成一团，抱住膝盖，瑟瑟发抖。
过了很久，林欣雨渐渐平静下来，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翻身坐起，摸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
母亲正在睡觉，迷迷糊糊的，接通后，含糊不清的说：“喂？”
“妈，您醒了吗？”林欣雨尽量放松语气问道。
母亲似乎愣了愣，然后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欣雨轻声说：“嗯，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啊？”
“我想搬到您那儿去住几天。您看可以吗？”林欣雨试探地问道。
母亲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惊讶道：“什么？你要搬回来？你疯了吗？”
“妈，您先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我必须搬回来住几天。”
“有什么苦衷，告诉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得搬回来？你知道吗，这里才是你的娘家，是我们的根基！”
“对，您说的对，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告诉您，因为我现在还不确定我是否安全，我必须躲避警察的追踪。”
“你说什么？！”母亲尖叫起来，“你在哪儿？你快回来！”
“妈，我现在很危险，不敢随便回去，请您理解我。”林欣雨说道，“等我安全之后再联系您吧，您先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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