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生的头上也是花白一片，不复当年的青壮，脸上亦是布满了皱纹。
朝阳升起，晨光显现，带着一丝温暖，带着一抹璀璨，洒落人间，也挥洒在林城与莫生的脸颊上。
一时之间，让他们的面庞都显得红润了几分。
“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当初我还是个围绕着师父转的小屁孩儿。”莫生望着那半掩的朝阳，略微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
如今的莫生也快六十岁了，尽管面庞在晨光的映射下显得红润，可也掩盖不了他的沧桑。
“是啊，快六十年了。”林城沧桑的声音小的淡淡响起。
六十年，林城至今也没有这六十年这般平静，以往的打打杀杀，掠夺修行，都好像被他遗忘了一般。
六十年，他来到梧桐村六十年了。尽管对他来说只是一瞬间，可就是这一瞬间让他体会到了平凡，平凡人的一生。
“师父，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莫生转过头看向林城，眼里有着疑惑，这个疑惑在他心里沉埋了数十年了。
今日借着这个机会，莫生却也说出了口。
“你问吧。”林城微微颔首，淡淡的说道。
“师父你是不是神仙？”
数十年了，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莫生，他曾多次想要询问，可每每都没有问出口。数十年的种种，这一刻席卷了莫生的脑海。每一个细节，每一件事情，尤其是数十年前的那三年。
那个似梦非梦，似幻非幻的三年。
跋山涉水走过的万里路遥，那看过踏过的千山万水，还有那皇城之中的热闹喧嚣。哪怕是如今，莫生也记忆犹新。
尽管他一直没有去探寻真相，可从梧桐村的种种迹象显示，那三年是真的。当初，他与自己的师父一同离开了梧桐村三年。不过，越是真的，莫生越发觉得自己的师父神秘莫测。
三年跋山涉水，走万里险峻山林，这可不是常人能办到的。那一夜的奇幻，那一早的睁眼，让莫生怎么也想不通，他们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回到梧桐村的。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
“神仙？”林城微微侧目，片刻之后方才展颜而笑，“你可有见过神仙？神仙有我这般苍老的么？”
“我没见过神仙。”莫生摇了摇头，不过他眼中的光芒却是越来越盛，他知道这个在自己心里埋藏了数十年的疑惑今日终于要解开了，“不过我知道，神仙肯定无所不能，改变相貌，一步千里，肯定稀松平常。”
莫生坚定的望着林城，眼中带着希翼的光芒，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哈哈……想你心中所想，思你心中所思，没想到就这一个疑惑就困扰了你数十年。”林城笑了笑，他转过头，看向那初升的朝阳，迎着晨光，感受着那扑面而来，越来越炙热的温暖。
林城接着说道:“神仙也好，凡人也罢，就像这朝阳，永远都会从东方升起，从新生走向茁壮，从茁壮迎接暮年。待得夕阳西下时，也就是它这一日结束的时候。就如同凡人的生命，从新生走向死亡。”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可谁又知道那灭亡的生命的是否真的灭亡了呢？”
“人说，毁灭的终极是新生，死亡的尽头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莫生呐，你说，我死后会是怎样的世界？你死后又会是怎样的世界呢？”
“是黑暗，还是新的光明？”
莫生静静地听着林城的话，一边听着，一边思索，他只感觉自己的师父说话永远那么深奥，永远透着一股神秘。直到林城询问他，他才反应过来，听着死亡二字，他莫名的有些担心。
“师父……”
他看向一旁的林城，眼里有着不确定的惊疑。
“放心吧，我还没到那个地步。你死之前，我是不会死亡的。”林城哑然一笑，苍老的面容上布满了皱纹，不过这句话却让莫生感觉到古怪无比。
师父，你这是在盼望我死么？
渐渐的，一天快要结束了，莫生与林城就这么一整天坐在梧桐树下，看着那东方的太阳，慢慢的转到西方去。
期间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感受着，回忆着，感受着他们自己的一生，回忆着他们这一生的所有时光。
不论是美好的记忆，还是糟糕的时光，都浮现在他们各自的脑海中。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好似忘却了所有。
就连莫生的妻子，那个如今也满头花白的女子送来的饭菜，莫生与林城也没有吃一口。
艳红的晚霞挥洒，将整个梧桐村的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红艳艳一片。晚风吹拂，刮起梧桐树下的落叶翩翩，好似也在演绎着它们已经终结的生命。
十年后，依旧是这梧桐树下，依旧是那两个老人，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他们脸上的皱纹更加的深，身上的死气更加的浓郁了吧。
“师父，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莫生艰难的举起苍老干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裳，随后几近颤抖的声音从他嘴里缓缓响起。
“我知道，今天就是你的最后一天。”林城苍老的声音也徐徐传来，他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
“今天么？”莫生一怔，“好快啊，还想着等梧桐结婚呢。”
梧桐是莫云生的孩子，也是莫生的孙女，早已长大了，取名为梧桐，蕴意在梧桐村出生，是梧桐村的孩子。
很可爱的一个孩子，深得莫生喜爱。
“生老病死，这是凡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你又能等到多久呢？”林城摇了摇头。
“是我太贪心了。”莫生苦笑着，随即他沉默良久，方才叹息一生，“凡人一生太短了啊，不过或许正因为短暂，所以平凡吧。”
“平凡……”林城喃喃，他笑了笑，微微转头看向莫生，“你死了，我也要走了。莫生，你可愿拜我为师，与我一同离开？”
莫生看向林城，苍老的面孔上带着笑意，“师父，你果然是神仙。”
“神仙又何妨？”林城没有否认，“凡人又何妨？是生老病死，还是长生不老，又有何妨？不过经历的所有不一样罢了。”
“同样是一生。”
夕阳西下，晚霞如火，梧桐树下，两个老人背对着夕阳，蹒跚而行，亦如曾经他们远行那般。
不过唯一不一样的或许是，这一次他们将永不回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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