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儿这么一说，苏棠想起来了，她最近正打算写信给谢先生，将两个孩子接回来。
因为姜清漪说，她将两个年幼的孩子丢在外面，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即使俩孩子一个月也能回来一次。
苏棠摇头：“我仔细想了想，既然敬安敬阳都愿意随谢先生学习，我也没有必要顽固他们的意愿，非得将他们留在身边。
即使满十岁后要随谢先生游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连这点苦也受不了，就没有必要继承国公府了。
清澜，定国公府的先祖们用鲜血拼来的荣耀，不能毁在他的子孙们手中，与其留在我身边浑浑噩噩，不如多去外边闯一闯。
如果你也想出去走走，母亲也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姜清澜听着这话，摇了摇头：“不，母亲，我不想出去，但我想进宫，母亲愿意帮我吗？”
姜清澜想，她只提这一次，如果母亲不愿意，她就再也不说。
“我想进宫，想成为姑姑一样的人。”
“每次进宫跪拜姑母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只是嫁了一个普通人家，那以后我的跪更多的人，我的子女或许也会受许多委屈。”姜清澜说着，想起了自己年幼的时候，皇上陪姑母归家省亲，已经年过六十的祖母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说礼不可废。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地位和权势，是这么的有力量。
因为姑姑喜欢母亲，所以姑母做了皇后以后，祖母再也没有为难过母亲，长姐也再未提过生母的死。
姜清澜想入宫，她想做人上人，但她知道自己处处不如长姐，所以她很难受。
但今天听到长姐说的那些话，她突然感觉自己又有了机会，既然长姐不愿意做三皇子妃，那么，她可以吗？
侧妃也可以，就像二姐说的，皇子侧妃，比寻常人家的正妻尊贵多了。
姜清澜说完话，就是忐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说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她觉得母亲肯定要训斥她，说她痴心妄想。
谁知母亲只是沉吟片刻，用粗劣沙哑的声音问道：“清澜，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是的，母亲，我想好了。”姜清澜坚定的说。
“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你姑母的，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吃了许多苦，现在虽然贵为皇后，也拥有天下之主的爱护和尊重，但在宫中依旧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你以为她为什么一定要姜家女入皇子府，不过是想求得一个保障罢了。”
姜清澜虽然诧异一向柔弱没有主见的母亲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依旧坚定的道：“母亲，我想好了，即使如何的难，我也想试一试。”
“小的时候，长姐说我心有杂念，不适合练琴，也不适合学画，所以先生们便只教授长姐。
后来有了入寒山书院的机会，长姐说，我年幼，怕是吃不了这个苦，于是二姐三姐去了书院。
我知道自己无论是容貌还是才艺都比不上长姐，但我依旧想试一试，想自己做一次决定。”
姜清澜最喜爱的不是制香，而是琴和画，但长姐对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不必有出众的才艺，只要德行出众就行。
于是劝说母亲给她安排了女则老师。
在长姐学习诗书的时候，她在刺绣，在长姐一曲潇湘乐名声大噪的时候，她在学制香。
枯燥的刺绣和制香，枯燥的女德书，让她出门都无法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样的日子，姜清澜过够了，她不想别人提到她就说，啊，那是姜清漪的妹妹。
也不想别人同她说话，问的都是她才学出众的三个姐姐。
她明明能管家，会算账，精通刺绣和香道，但大家的眼底，总看不见她，真的是她不配吗？
姜清澜不甘心，明明她也是定国公府的女儿，为什么在姐姐们都能同勋贵之家结亲的时候，父母要为她寻一门清贫的人家呢？
难道真的就因为长姐的话，说希望她能拥有真正幸福的婚姻，平平淡淡就好。
既然长姐觉得平平淡淡就好，为什么长姐自己不这样？既然长姐觉得做皇子妃委屈，为什么不向姑母言明？
姜清澜不明白，她也不会问，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问出口，母亲就会用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悲痛的问：“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道清漪为了你们牺牲多少吗？
她牺牲了自己的爱和幸福，只想你们一生平安，但你们根本不懂，也不明白平淡的幸福有多么的珍贵。”
姜清澜确实不懂，但她想，如果自己吃够了荣华富贵，权势在手的苦，应该就会懂了吧。
“是母亲从前忽略了你，但你依旧成为了这么优秀的女儿，我的女儿如此善良，母亲很欣慰。
母亲知道，你肯定是看你长姐不想入宫，所以想成全她。”苏棠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但姜清澜却觉得怪怪的，不是啊，她就是自己想入宫，不是因为心疼长姐。
但看母亲一副你不必说，我懂的模样，姜清澜沉默了。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母亲也不好阻拦，母亲会帮你的，像帮你长姐那样。”
果然，母亲心里只有长姐，姜清澜有些失落。
不过如果自己成为了像姑母一样的人，或者像前朝的蝴蝶夫人那么受宠，母亲的眼里，肯定也会有她的。
姜清澜正想着呢，只听到母亲说让她坐过去，她依言坐过去之后，被母亲搂在怀里。
母亲的怀抱暖暖的，软软的，和奶嬷嬷的怀抱不一样。
“母亲的清澜啊，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懂事呢？母亲觉得愧疚极了，既然你想制香，那你舅舅送过来的香方，便留给你吧。
你爹爹早些年驻守边疆的时候，也得了一些好东西，待回去了，母亲让人都送去你那里。
姑娘家的快活日子就这么几年，母亲既期望你懂事，又不想你这么懂事，这几年，便随心的过吧。”
姜清澜讶然，“那香方，不是长姐寻了要送给贵妃娘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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