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莱装作漠不关心，朝着正在边吃早饭边与赵翼方小声说话的江笙，随意搭了个腔“昨天怎么弄的？”
江笙听懂了他是在问江未黎，但他就是不想听懂“什么怎么弄的？”
江莱一哽，只得埋下头当做无事发生般，继续慢条斯理的进食。
江笙见江莱吃瘪，挤眉弄眼的向赵翼方炫耀的行径颇为幼稚。
江莱用余光看到了江笙的行为，他嗤笑一声，将矛头对准了赵翼方，猛烈开火“我的这位名叫颜炀的朋友，你不用吃饭吗？还不摘口罩？”
赵翼方和江笙同时一愣，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这种从未预判到的犯难。
电梯骤然发出滴滴的声响，在空旷的餐厅里格外清晰，它警醒着餐桌上的三个男人。
有人，正在下行。
赵翼方扣着衣角，局促不安的瞥了一眼，又连忙收回了自己的头。
江笙拿着筷子正在颤抖的手，也不遑多让的暴露了他的心绪。
江莱倒是照旧视若无睹，一口一口饮下汤盅里的鸽子汤，头都不抬一下。
电梯门打开，哒、哒、哒，脚步声从背后逐渐逼近，江笙与赵翼方惊得汗流浃背。
他们怕，江莱会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让“碰巧”的到来者所听见。
江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桌面，像是打着两人的心跳节拍，又像是紧攥着两人的生死簿。
脚步停在身后，两人身子僵硬，像是被定在座位上了一般，谁都不敢回头去看。
江未黎眯起眼，单勾起一边的唇角略显嘲讽，她察觉到了两人的异常，问道“父亲是又吓唬二大爷了吗？”
江笙在听到是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后，才松懈下紧绷的神经，大喘几口粗气，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座位之中。
一旁的赵翼方则捕捉到了重点“又”
这是江莱的恶劣癖好么？
江莱嗤笑一声，用那双骨节清晰漂亮的矜贵手，挑了个看其他小姑娘都会喜欢吃的燕窝，推到了正在扶裙子坐在赵翼方身侧的江未黎面前。
“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江笙不敢继续与他争辩，赵翼方参与不起神仙打架，江未黎也没心情多问，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餐桌上的四个人心思各异，他们全部保持缄默不语，让静谧的环境更显尴尬。
许是江未黎对赵翼方表露出了超然的亲昵，江莱便识时务的没再紧逼着赵翼方摘口罩了。
但那双狭长眼射出的如同开刃刀般的目光，也是足够赵翼方坐立不安好一会了。
不知为何今日的江老爷子会起的这么晚，以至于三个人都已经用完饭了，也没敢离开餐桌，还依旧继续保持着静坐，原地等待着他。
漱口、净手、擦手……一年又一年重复的餐后礼仪让人一气呵成。
一直以灵魂状态作为旁观者的赵翼方，从前只能对这些狗屁的规矩感叹几句压抑。
当真的身临其境时，对他而言又是不同的感觉。
江老爷子江随轻轻咳嗽的几声，像是为了吸引坐在餐桌上神色各异的几人目光一般。
江老爷子往日里藏着的气势在这一刻骤然散开，他斜着眼扫视了他们一圈，在赵翼方身上停了会，像是在想什么。
那种强大的压迫感险些让赵翼方喘不上气来。
“既然江莱回来了，江笙你就把手上的工作归还给他吧。”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江笙神色一窒，他微瞪着眼，嘴角强撑起的僵硬，像是冻到了最极致的江面冰层忽然裂开。
“好，全听从父亲的安排。”
江未黎偷瞄着江笙，表情中藏着浓烈化不开的疼惜。
江莱持着诡谲的笑意，晃了晃杯中如鲜血般的酒液。
赵翼方杵着眉，指甲紧扣着手心，绪思万千。
良久无言，戏剧结束，演员一一谢幕，观众扼腕离场。
江笙对权势从未有过贪恋，但任谁像他这般废寝忘食忙碌了好一阵，最后连句褒奖都得不到，就被强制性剥夺，心里的滋味儿都会不好受。
三人去北宴的路上无言，他们拥有着极高的默契，谁都没在提刚刚的事。
就像是不说，就会被遗忘，这件事就会过去。
江未黎明白，这只是暴风雪前的宁静，这件事不会过去，积压在心底的雪球只会越滚越大，会在某一刻，某一个节点，彻底分散爆发。
“菜已上齐，诸位贵宾慢用。”
佛跳墙上的荷叶轻轻被掀开，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江笙吞咽下口水，拿着汤匙大快朵颐了起来。
暴风吸入完的江笙，丝毫不顾忌形象的摘下眼镜，脱下休闲西装与衬衣，露出了里面的老头背心，满足的打了个嗝，感叹道“还是北宴的菜够味儿。”
说完他随手抓了个牙签，叼在嘴里指着菜肴点评道“小颜、小未黎，你们看这道佛跳墙，汤浓色褐，口感厚而不腻，各色香气混合却不乱，可谓是极佳之品啊！”
“在看这道开水白菜，汤底透彻清冽，香味却浓醇敦厚，不油不腻，入口清鲜柔美，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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