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杨崇焕叩见圣上。不知圣上深夜诏见微臣,有何要事?”近渊阁,杨崇焕伏地见礼。
“免礼。坐!”刘佩羽收起《桔中秘法》,眸色冷凝地指指书桌对面。
“谢圣上!”杨崇焕缓缓起身,却不就座。
刘佩羽看着眼前这位年龄与自己相仿的中年人,任何时候总是神情庄重,态度恭顺,礼仪周全;
他想起此时已身在异国的某个同龄人,任何时候对自己都是神情倨傲,目中无人,举止随性……
同是象棋高人,同样年纪,同为臣子,竟会判若云泥!
杨崇焕低眉垂首恭身而立,凭余光,他知道刘佩羽在打量自己。
杨崇焕跟刘佩羽相处多时,刘佩羽象今日这么仔细地揣摩自己,还是首次。
“杨爱卿,你要抗旨吗?”刘佩羽深眸灼灼,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
“微臣不敢,微臣遵旨。”杨崇焕缓缓落座。
刘佩羽从一旁拿过棋盒棋子,往桌上一搁,朗声道:“摆棋!”
当朝皇帝深夜火速召见臣子,竟是要和臣子进行艺术切磋?换了别人定会大惊小怪,可杨崇焕却毫无讶然之色,只不慌不忙地摆棋。
“杨爱卿,今日你得拿出真实棋力与朕下棋!”刘佩羽沉声道。
“启禀圣上,微臣平素与圣上行棋便已全力以赴。”杨崇焕右手不紧不慢摆棋,眸光飞速确认刘佩羽的神情,旋即移开。
“得了,再装,就拿朕当无知小儿了!”刘佩羽不悦道,“培森,倒茶!”
楼下培森小步跑上来,一面喘粗气,一面咳嗽:“咳——咳咳——奴才遵命!”
刘佩羽回头看看培森,眸光瞬间变得温润起来,声音也柔和起来:“培森,往后不必跑那么快,上了年纪,万一摔了可就麻烦了!”
来自桔国最高层的贴心问候弄得社会底层的培森热泪盈眶
培森掺着新茶,抹着老泪,带着哭腔道:“老奴多谢圣上垂怜!”
培森掺好茶,躬身退到楼下。
刘佩羽静静开棋,一盘棋下来,刘佩羽赢了。
“圣上棋力颇有进益,微臣力有不逮!”杨崇焕半真半假地恭维道。
刘佩羽锐眸横扫杨崇焕,不露声色地道:“雁翔啊,眼神是会出卖人的。”
“微臣知错,此番行棋定当全力以赴。”杨崇焕垂首道。
刘佩羽又开棋,这一回,刘佩羽输棋了,而且输得很惨。
“再来!”刘佩羽再开棋,照样输得一塌糊涂。
“再来!”连续五盘棋,刘佩羽竟是五连败。
“这两年来,真是难为了你,雁翔,让你这位顶级棋手陪朕对战又得不着痕迹的让棋,朕不怨你,兴许是朕也出了问题,不然,高风、晓辰就不会这么记恨朕了——”刘佩羽略显无奈、略显伤感地道。
“朕继承大统以来,是做了些荒唐的事,可对朋友,朕哪一次不是极力维护?当初若不是晓辰咄咄逼人,朕又何至于——至于对你,朕何曾有半点冒犯之心?……”刘佩羽老泪纵横,眼神逐渐狠厉——
杨崇焕哪还绷得住,立即离座双膝跪下:“微臣死罪!微臣愧对圣上厚爱,微臣罪无可赦,恳请圣上念在公主的份上——”
“你好意思提公主!嫣儿万金之躯,对朕也恣意随性,却待你杨家父子甚是恭顺温婉!而你父子却要置她父皇于死地!”刘佩羽猛地将棋盘一拍,一枚棋子飞将出去,砸在墙上,坠落在腥红的地毯。
“圣上,只怨微臣一时糊涂才铸成大错。此事,文博毫不知情,恳请圣上能法外开恩,饶文博不死——”杨崇焕也泪流满面。
刘佩羽火气上来,连续摔了几个茶杯花瓶——
杨崇焕地上磕头如捣蒜:“圣上息怒!微臣该死!圣上息怒!微臣该死!”
“来人!”刘佩羽高声喊道。几名御林军将士匆匆上楼。
“末将参见圣上!圣上有何吩咐?”
刘佩羽背对杨崇焕御林军将士站立多时,终于深吸一口气,温和地道:“无事,下去吧!”
“末将告退!”
御林军走后,刘佩羽回过身,无力跌坐在龙椅上,悲愤的眼神看向伏地的杨崇焕,无比悲怆地道:“杀了你父子,杀了你全家对朕有何好处?……嫣儿怎么办?嫣儿怎么办?
杨崇焕,是朕把你逼到山穷水尽之地了?让你对朕竟下此毒手?陪朕下棋竟给你那么大的压力?你若不想下棋、不想为朕做事了,你可以提出来,你又何至于……”
杨崇焕抬头,老泪涌出:“微臣知错了!微臣那几日心中烦闷头脑发昏,方才犯下滔天之罪,微臣自知罪不可赦,恳请圣上赐微臣一死!”
“死?你以为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你死了,杨慕哲不得恨朕?杨慕哲恨朕,不得迁怒于嫣儿?迁怒于嫣儿,嫣儿还能有太平日子?嫣儿不好了,朕能好过?”刘佩羽长叹一声,“起来吧。”
杨崇焕躯体跪得越发笔直,泪流如注:“皇上——您不能就此原谅微臣啊!微臣罪恶深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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