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想绕过她，但她靠近过来，她身上发出一种霉味，多年积累的大蒜和鱼腥味儿，以及虽然还活着，但已开始腐朽的肉体气味。
“貘。”她又重复一遍，并对她的孙子比划着。
“我奶奶。”那男孩说，“我奶奶昨天夜里看见你在花园里，没睡觉，很不好，奶奶想给你一样东西，给你一个貘。”
小老太婆唱出一串长长的杂乱无章的咒语，然后从那灰暗的和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鸡蛋大小的象牙雕像，塞在小米那只空着的手里。
“貘。”她哑着嗓子说着，然后她双手合掌，歪过头来，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貘是古代日本的一种动物。”男孩解释。
小米想，他那一口东倒西歪的牙齿足够一个牙科矫形医师忙活一礼拜的。
“貘专门吃噩梦，你把它放到枕头下面就能睡好觉了。”
小米仔细地审视着这东西，这是一个雕刻的短腿小野兽，长着象的鼻子和深陷的猪眼睛，鼻子下面，从两排白牙间伸出一条舌头。
小男孩说，“拿着，放在枕头下面，噩梦跑了，你睡的好。”
“谢谢，谢谢你，多谢了。”小米说，避开老太婆那灼热的目光。
那天晚上当电视上播出，日本竞猜活动时，小米拿出这个小怪物，仔细看着。
那东西呲着牙对她冷笑，那表情鉴于嬉皮笑脸与咆哮怒之间，小米全神贯注的想象着它那两排虎牙将青木撕咬得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以至于连苏军穿着拖鞋走过草席的声音都没听见。
“这是什么？”
他从小米手中拿过去那东西。
小米忽然觉得自己很蠢，“你知道日本人送你礼物时多么难以拒绝。街对面那位老太太说这东西能让我睡好觉。”
“她说了怎么用吗？”
“那是很奇怪的，她说它能吃掉噩梦。”
苏军把东西还给小米，“我在日本的神话书里看见过它的图样，据说过去真有这东西。”
小米悲苦的想，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像往常一样，苏军早早去睡了。
小米将貘放在架上，酒杯旁边，她喝了半杯伏特加，这可以让她头晕，却不能让她睡熟。
她想去自动售货机那里买啤酒，拿来一把十元的硬币，可是当她开门时，家对面老太太家的灯亮了，比寒冷和黑暗更有利的把她推了回来，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卧室，希望自己能睡着。
她几乎立刻进入梦乡。
她梦见苏军和青木霸占原本属于她的床。她正在生气，貘长大了，扑在它们身上，牙咬得咯咯响。
她想救出苏军，奋力用手臂把弄推开，但是她丈夫与青木的血肉已经混作一团，难以分辨。
貘将苏军与青木的血肉吐在她脸上，像嚼碎的糖果那样，它吧嗒吧嗒的吃着他们剩下的身体，嚼碎骨头，吸干骨髓。
小米由于肾上腺素巨增而惊醒，真的是梦吗？可能吗？苏军真的死了吗？
外面，细雨在屋顶上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咚咚声，拉门在瑟瑟发抖，一只蟑螂轻轻爬过那层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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