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霞绯红，映的蜀山一片金光。
郡守府，小阁楼。
“娘娘您没事，您回来了？！”
清雪一夜未睡，满身狼狈的看着徐徐走来的少女，简直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她立刻跑过去检查她的身体状况：“您吓死奴婢了！！”
茯苓轻轻抿了唇，看向清雪的眸里有着浅浅柔软，淡淡问：“琉璃在吗？”
清雪点点头：“陛下昨日寻了您半天，后来晕倒了，现在还没有醒。”
“可有大碍?”
“清风检查过了，”清雪有一瞬间的怔愣，她总感觉面前的少女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陛下是担忧过度，休息下便可。”
茯苓会意，便往前走去，如墨的长发被微微吹起。
阁楼内，君北城刚刚转醒，太阳穴决裂一般的痛，他揉着自己的眉心坐了起来。
他的眼底是淡淡的淤青，眼白有红丝。
严重的睡眠不足。
似想到了什么，君北城漆黑的眸里染上了一层焦急，他才要唤清风更衣，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少女。
君北城才要起身就听到少女清淡的声音：“你歇着吧。”
茯苓脸上是温和的淡笑，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腕，看着那个透明晶亮的月长石手镯，沉默了半晌，才笑着说：“寓意很好，可惜....”
床榻前，白裳衣袂飘过，君北城身形如光快，少女还未说完便被男人紧紧抱进他怀里。
君北城从后面死死的拥着少女，急切而又痛苦。
他没有说话，垂着的黑眸让人看不清他眸中色，只是那瘦削下颌上，好看的薄唇抿得比今日任何时候都紧。
他不能恼她。
他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她是如何被自己一步步逼死的。
茯苓垂下白皙的手腕，沉默了。
月长石手链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空气，就像一条暗黑的河，泛着痛苦的气息，无形的萦绕在他的周围。
“阿宙......”
少女眼眶酸疼，声音柔和温然，两个字像是放在唇间呢喃而起，已经有多久，她将这两个字放在心里，不曾有机会念及。
两个字，撞在男人心上，像是突然被一根尖细的针刺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很坚强，此刻却悴然生疼，喉间一阵苦。
少女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君北城根本不放手，就这么静默的拥着少女，呼吸入肺的空气都是湿冷的。
茯苓终于转过了身，她依旧是被君北城抱着，抬起手缓缓抚上男子腥红的眼眶，唇角泛起自嘲的弧度，轻声道：“可惜...我们名不正言不顺。”
她的指尖冰凉。
少女的话，像尖锥捅进君北城心里，一下一下，竟连吞咽唾沫也会生疼。
茯苓眼眶肿胀，她双眼通红的看着君北城，还是推开了他的手臂，转过身用最疏离的语气：“温宁皇后于三月初七于蜀山失踪，再未寻回，陛下可纳六宫粉黛，册立新后，为大秦绵延子嗣。”
话落，茯苓便低眸离去。
想要从他身边经过，身影相错开时，手腕却被一股力道紧紧握住。
不疼，但是足够紧。
她的背微微僵了，却维持着背对的姿势不动。
君北城缓缓转身，凝着眼前的少女，墨色长发柔柔束在肩后，低垂眉眼的侧颜沉静。
此刻距离如此近，他握着她的手臂，触感真实，有温度。
只是那个人，不看他。
他胸中情绪如潮，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却在她无声的抗拒中只是轻声开口：“要去...找他吗？”
“对。”
找他，替你还债。
茯苓语气是没有起伏的淡，暗暗用了力道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是徒劳，他握得很紧。
君北城苦笑，心中涌着太多的言不由衷，他唇角勾起淡淡弧度，深黑的眸染满复杂的情感，嗓音极度沙哑：“那..我呢？”
他声音微微发颤，不知道这三个字用了自己多大的力气，才有勇气问出口。
茯苓深吸一口气，才发现空气是冷的，她抑着呼吸，稳着声音，面不改色地问：“本就是你自作主张带我来人间走这么一遭，你说呢？”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回去。”
他强忍着巨大的悲戚凝视着她，眸色里尽是深深的痛。
“回去？”茯苓低头笑了起来，很快便抬头将眼眶中的雾气收了回去，坚定了眼神，“回去再和你纠缠不清，再被整个九州恶言相向，再自尽一次么？”
自尽？！
君北城猛地抬起眸子，去看茯苓。
却只看见少女紧闭着眼睛，脸上有种疲倦到极致之后的空白，她似乎厌倦了他带给她的一切，但嗓音却照顾着他的感受，很柔和的开口：“就这样吧阿宙，不要强迫姐姐了，好不好？”
君北城立刻松开了茯苓的手。
心，终于是剧烈地疼痛起来。
就像褪去了坚硬外壳的贝壳，只露出里面最柔软的肉，被人用尖锐的器物狠狠的捅了一下。
痛的他几乎都想要用手攥住心脏。
见茯苓就要离开，君北城压制住心底的痛苦，深吸一口气，艰难的笑起：“我知道他在你心里比我重要，但是这些年里，你有没有真正爱过我一次，哪怕...一瞬间？”
茯苓反问：“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君北城自嘲的说：“爱，就像狗狗舔你的手。”
茯苓听后淡淡一笑，便推门离开了。
果然，他的心性只是个孩子。
少女走后，君北城倚着冰凉的墙壁，低声自言自语：“即使，你已经不要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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