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低矮黑暗，只有宫女匆忙点起的烛火幽幽带来一点光明。
从前顾蓁住在这里还不觉得，现在站在其中却发现自己已经对这种环境无所适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顾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身边宫人都屏息生怕惹恼了姜后，顾蓁见周围没有合适的座位也就站在了姜后的身边，反正以她的身份侍立在姜后身旁也不算丢脸。姜后搭眼看了知趣的顾蓁，心里顺过来一点气吩咐道：“给明妃搬个座儿来。”
底下的人不敢怠慢顾蓁，搬过来一个跟姜后坐着的差不多的绣墩子放在姜后下首。顾蓁谢了恩这才坐了一半，在这个时候怎么小心仔细都是不为过的。
蔡嬷嬷也没想到会见到顾蓁，进来的时候有一点惊讶的神色又赶紧遮掩起来。
姜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蔡嬷嬷跪在地上回话道：“回娘娘，朱宝林这些天都好好儿的，伺候她的宫女说今儿请安回来之后朱宝林精神就恹恹的，用了一碗安胎药又吃了点点心休息了一会，忽然说是肚子疼，便赶紧叫了尚食局的女医官过来，又请了太医过来。”
姜后皱着眉头，指尖藏在宽大的衣袖之间收拢在手心之间：“药渣和点心可都有备份？看好此处的宫人，不要随意走动。”
她吩咐完这两句才问道：“太医怎么说？”
医道之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蔡嬷嬷不敢随意开口，只叩首道：“奴婢口拙，可否请张太医过来细说？”
姜后准了，过了一会便见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医躬身而入，跪在地上道：“微臣给皇后娘娘，明妃娘娘请安。”
姜后道：“朱宝林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如何了？”
张太医跪在地上不敢随意起身，垂着脑袋不敢露出额头上的汗水，原本出了一身的汗方才被风一吹现在全都凉津津的粘在衣服上：“回娘娘，朱宝林原本胎象安稳，今日或许是用了寒凉之物的缘故，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怀孕的妃嫔怎么会无端服用寒凉之物，再说简单的寒凉之物也不至于让人吃了一口就堕胎，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险恶手段。顾蓁深吸一口气惊讶的望向姜后道：“娘娘，这……是不是要禀报陛下一声？”
若是寻常小产保不住也就罢了，那是她自己没有福气，可是现如今牵扯上了宫闱阴司就不能隔岸观火了。
姜后原本带着顾蓁来就是想要让顾蓁当个人证自己没有随意破坏什么证据，给自己留一份清白，她听闻顾蓁的提议沉思片刻道：“明妃说的是，这般大事还是要告诉陛下和母后一声，看如何抉择才是。吴忠，你去羣祥殿一趟禀报陛下。”
顾蓁就这么陪着姜后坐在屋子里面半天也不见姜后起身要去看一眼朱宝林，只得无奈起身道：“娘娘，臣妾去瞧一眼朱宝林。”
姜后眼中全无笑意的看了她一眼道：“去吧。”
顾蓁转过身走出门来闻到一口清新的空气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正看见蔡嬷嬷站在屋檐下愁眉深锁。两人目光在半空之中一撞，顾蓁若无其事的转过头露出惋惜不已的表情走进朱宝林的屋子。
掖庭宫的房间摆设都大同小异，朱宝林的屋子也是一样。
顾蓁一脚踏进去便闻见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屋子里一群宫女哭哭啼啼的，连朱宝林也是面色苍白躺在屋里面流着眼泪。
她看着厌烦，开口斥责道：“这是做什么，主子有恙你们也不会开解吗！”
她养尊处优多年，眉头一皱自然有一股威严气势吓得这些宫人噤若寒蝉。朱宝林原本面色苍白咬着帕子呜咽，见了顾蓁这般作态心中的不忿便都朝着顾蓁道：“她们也都是为了嫔妾难过，明妃娘娘不知底下人的难受，何苦还来斥责呢？”
顾蓁眉头一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和她说话，只是吩咐宫女道：“主子不懂事，你们底下的人难道没学过怎么伺候主子？这屋子里血腥味重，人又多，你们赶紧给你们宝林打理起来！哭有什么用？”
朱宝林被她不软不硬斥责了一句，脸色红白变换嗷地一声竟然哭的更大声了：“陛下，陛下也定然心疼这个孩子。”
顾蓁来看她一眼反而不讨好，又见她拿萧屹压自己，强压着火气嘱咐她道：“你还年轻，好好养着以后还有来日，这孩子没了就是和你没有缘分，看开了吧。”这才转身出去。
她见了蔡嬷嬷嘱咐道：“她这不像样子，若是陛下一看也觉得糟心，辛苦嬷嬷了。”
蔡嬷嬷恍然一笑道：“娘娘仁善，奴婢遵旨。”
顾蓁都办完了才转过身来进屋子和姜后埋怨道：“幸好是臣妾去了，您没瞧见那屋子里乱糟糟的，连个主心骨都没有。朱宝林也不是能立住事的，一味只知道哭，蔡嬷嬷又不好随意查收主子屋里的事，臣妾吩咐了两句才回来。只是瞧着朱宝林的样子虽说是小产了，可是比臣妾当年的境遇好多了。”
姜后难得见顾蓁生气，还有几分稀奇，闻言也觉得朱宝林不太像话道：“那时候你也是一个人住在永熹堂里，也没闹的这样不堪。可见平民出身小家子气，连底下的宫人也管不住。”
顾蓁眼底划过一抹流光，似乎想到什么事情，然而她只是保持难得流露人前的不快淡淡道：“许是朱宝林年纪还小吧。”
她们对坐半晌无话，吴忠才匆匆忙忙进来道：“回娘娘，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是陛下忙着前朝的事情无暇处置，请娘娘查明真相。”
顾蓁眉头一挑，转而对姜后道：“陛下如此信任娘娘，臣妾唯娘娘马首是瞻！”
她看着姜后，眉眼之间有夺目的美艳。
姜后缓缓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回去，让底下的人查一查再做处置吧。”
她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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