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茵听着那些话语，捏紧手中的酒杯，硬生生将其捏出一道裂痕。
又是什么妾室身份在做乱！
就因为是自己的妾，所以就可以随意拿走宋懿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切吗？！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太宗瑛正被弄刘中史弄得烦闷，没想到张茵也站出来掺和一脚，顿时没好气道：“说。”
“自皇上赐妾以来，微臣一直都不知道宋懿之的真实身份，也对他毫无儿女私情。虽，行军打仗时，时有同行，但都是公事公办。皇上此前赐婚仓促，微臣和宋军师都没能接到圣旨，不如现在收回旨意，既全臣一番心意，又免让宋军师所托非人。”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宋懿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殿上跪着的她，酒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毫无儿女私情？只是公事公办？全她一番心意？
那天夜色下发生的一切，又算什么？
张茵耳朵一动，就知道声音从何处传来，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一旁，她的母亲还在打眼色，悄声训她，莫如此荒唐行事。
可自己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她是个直肠子，不会弯里来弯里去，朝堂上的一切她都厌烦，她更厌烦那些针对宋懿之的人。每每开口，都拿他的身份说事，如今，她愿帮他脱了这碍事的身份，看那群人又能拿什么说事！
然而这件事并不是收回圣旨就能解决的。
太宗瑛冷哼一声，怒喝，“你既知道是圣旨，也当知道圣旨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张茵恍若未闻，深深伏地，“请皇上收回圣旨！”
太宗瑛没有答话，大殿之上也没人敢说话。
本是宫中难得热闹的时候，转瞬间又闹得剑拔弩张，今天一个不好，恐天子拿谁出气。
“你这是违抗圣旨！”
张芸环的心往上一提，暗道不好。
刘中史在一旁沾沾自喜，护着宋懿之的人除了皇上和贵妃外，也就张茵此人难对付，若是张茵和皇上对上了，之后的事情，岂不是更容易了？
“请皇上收回圣旨！”
太宗瑛顿时怒不可遏，“来人，将张茵和宋懿之统统押入大牢！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也不顾大殿上的宴席还在继续，一甩袖抬腿走了。“哼，这宴席不办也罢！”
苏惊鸿起身跟在太宗瑛身后，在转角处看了一眼被拖出大殿的张茵和宋懿之，饶是如此努力的人，也难越过如此大的坎。
“……恭送皇上。”
办庆功宴的人走了，庆功宴的主角被关进了大牢，那这宴，还继续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伸筷子，不敢举酒杯，好在文婉总管走了出来，“皇上说，宴会继续，诸位大臣可自便，不必拘谨。”
宋非烟端起杯子，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盯着这边，才缓缓靠近张芸环，“欸，姐妹？”
“嗯？你是？”张芸环疑惑的看过去，她平时极少注意朝堂，所以认识的人并不多，和宋非烟的交际更是少之又少，仔细观察了宋非烟几眼，才恍悟道：“奥~，原来是亲家母。”
亲家母？
这可是正妻的母亲才有的称呼。
宋非烟连连摆手，“哎，将军客气，当不起当不起。”
“如何当不起？我家那顽劣的女儿，可是将你家儿子放在心尖上的，早晚得成正妻，只是现在碍于圣旨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你是担心宋懿之的安危吧？”张芸环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便将宋非烟拉至身边坐下。
顺手给宋非烟添满了酒，“亲家母放心吧，张茵和宋懿之都是大功臣，如果皇上真敢对他们做什么，天下百姓都不能忍的。只是现在，中史阁的人有点难办，给皇上一点时间，总能解决。”
这话说得轻巧，比起宋非烟的忐忑，张芸环轻巧得好像被关进大牢的不是她女儿一样。
宋非烟敬了张芸环一杯，“可现在毕竟在大牢里啊，要是有人想这时候做点手脚什么的，岂不是很容易？”
张芸环将酒一口饮尽，啧了啧嘴，拍拍宋非烟的肩膀，“我这女儿啊，进大牢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早习惯了，亲家母也得习惯才行啊。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张茵在，定然不会让宋懿之受苦的。”
“想来你也知道，张茵那两口子，可是一直跟着皇上做事的，相当于皇上的左右手。这会儿蛮族才灭，就有人要断了她的手，皇上能忍？刘中史迂腐死板，”说到此，张芸环小心翼翼地看向刘中史的位置，低下头压低声音，“这回是踢到铁板了，竟还不知悔改，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非烟眨了眨眼，“没想到将军竟想得如此透彻。”
“这不就是习惯了嘛。”张芸环朝宋非烟一举杯，大口将冷酒灌进肚里，感受它从唇齿间滑入喉咙，又滑入胃中，一丝清冽传入心中，让心跳都平稳了几分。
哪里有不担心的。
张茵确实经常进大牢，可作为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亲骨肉进大牢而不理。
可刚刚皇上和贵妃离开时的眼神，根本没有多少怒气，倒是有许多担心，不耐和烦闷，张芸环稍加思索，就想到了一些苗头。
想到此，张芸环不禁看了刘中史一眼，又淡淡地将视线转移。
这个人也没藏坏心，但年纪大了，难免不懂变通，只一心守住那些陈旧的规矩，好像才能守住自己家世袭的官位。
对，中史一位是家族世袭的。
因为一家老小，全是为了这些事忙活，刘中史家的大女儿，自小就对各国历史如数家珍，更是不容一丝瑕疵在内，这正是中史阁所需要的严谨。
但也毫无例外，中史阁的家族基本每三代都得换一家，因为国家除了默守陈规，还得推陈出新，这样才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做出更完善的国法和政策，而严谨的中史阁，往往是改变的最大阻力。
张芸环细细酌着杯中酒，若是太宗瑛有魄力，刘中史将成为他们家的最后一代中史。
若是没有魄力，张茵和宋懿之必有一人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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