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提林青的是两个生面孔——至少不是刑部最近几个同她喝酒吃肉摇骰子的兄弟。
仍然是好好头盔一点红，燕帝的近身亲卫。
这件事儿已经值得燕帝亲自下场了？
林青从自己腰间的封带上扣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不动声色地塞在其中一个红羽卫手中。
“大哥，您看我这是又犯了什么事，能劳烦陛下百忙之中抽空审我？”
那红羽卫不愧是燕帝身边的人，面不改色地将林青的手挡了回来。
“陛下的命令，吾等不能妄加打听，林大人，请吧。”
林青撇了撇嘴，仰头看着千阶台阶之上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心里一阵发虚。这不怪她条件反射，实在是每次来这里都没有什么好事。
可能是她愁苦的表情太过情深意切，旁边的红羽卫稍微放慢了脚步。
大殿巍峨，不知道是不是林青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大殿里所有的大员看着自己的样子与寻常有点不一样，至于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
燕帝今天没有预料之中的暴跳如雷，然而那看着自己的暗沉沉黑幽幽的眼神，让林青心里陡然跳了三跳。
“罪臣参见陛下。”
四周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眼神都齐齐射在她压弯的背脊上，如芒刺在背。
不知道燕帝看了她多久，林青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跪麻了。
“你可曾去过福建？”
林青身子一僵，“回皇上，前年为长公主殿下运荔枝时曾和卫世子去过一趟。”
后来去的几次多是为了私事，也没有什么大事，她没有必要在满朝文武面前交代。
燕帝似乎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追问的必要，“哗啦”几声，一袋子银钱和书信就砸在她面前，那荷包上歪歪扭扭的刺荷花图案，是她早先练习的时候绣上的，后来蔡雪嫌她浪费了半个屋子的布料，便让翠儿制成荷包，林青送人东西的时候便习惯顺手拿这些丑不拉稀的荷包装着。
她的眼里现出几丝疑惑，直至看到信封上的字迹。
“未到福建，你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在福建搜到的？”
林青恭敬道：“有送信的信使，罪臣与南回县县令顾怜怜交好，自他远走燕都，每多想念。”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周边传来压抑的低泣声，林青疑惑着转过头，却叫李泗滨紧咬着牙关，通红的双眼看着她带着复杂、不解和疑惑。
“泗……辰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林青转过身去看卫郦，卫郦也是全身低沉，看着她恢复了以往的沉默和冷淡。
林青再次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信纸，心脏“砰砰”直跳，可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刑部杨尚书看着她的表情带着怜悯，“兵部近期丢了一大笔善款，红羽军千辛万苦追回之后，太子殿下将之打造成了兵器，可这一大批的兵剑却在一月前不翼而飞。你可知那批兵器最终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林青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射向了李成霖。
杨尚书看着她的样子，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收起语气中惋惜。
“在福建，在南回县县衙后院的土地之下。若不是太子派兵围剿，南回县令畏罪自杀……”
“什么！？”林青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揪住杨尚书的领子，不断颤抖，“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怜怜他……”
李泗滨再也控制不住，冲过来抱住林青，十五岁的高大少年放声大哭。
“怜怜他死了！他死了！一把大火把尸体都烧干了，还有他刚刚出生的儿子，全部没了，全部没了啊！呜呜呜……”
林青失魂落魄地松开手，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李泗滨环着他的腰，整个人趴在她腿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来人，还不快将辰王拖开！”
杨尚书粗喘了几口气，指着林青说道：“红羽卫暗中查探，兵部藏书阁几月前曾遭受盗窃，其中账册中记载那批失踪武器的纸张被撕毁。”
林青脑海里乱糟糟的，心里一紧，不敢去看卫郦。她死死地盯着李成霖，恨得咬牙切齿。
卫郦一顿，默默地走了出来，“回陛下，微臣有罪，前几月前曾到藏书阁浏览兵部账册，但……那时账册仍然完好无损。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燕帝摆了摆手，“你本就是兵部官员，按期查检账册是分内之事。此事与你无关。”
林青松了一口气，可眼尾余光瞥见卫郦仍然低头跪着，她心中急剧跳动，扣微张，轻轻喘息，她看着卫郦站了起来，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
“陛下，是罪臣，是罪臣深夜查探兵部，那本账册也是罪臣借着卫世子的情分，趁着卫世子没有防备时翻阅的！只是臣并未撕毁账册，还请陛下明鉴！”
“真是你！”
“是你！”
林青脑海里“嗡嗡”直跳，仿佛所有的指责目光都投射过来。
杨尚书声色俱厉，“陛下，据南回县村民所报，县中每到夜晚便能听到军队厮杀之声，像是武场排兵布阵，如此强大的军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听说林侍郎曾创办一个叫做传播站的信息收发组织，在羌国叛乱之时，曾与军队互通往来，至于是否借着送粮草消息的名义同敌军传散消息，却是不得而知！”
“胡言乱语！”林青从巨大的心悸之中回过神来，她跳将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杨尚书，那模样恨不得将其剥皮拆肉吞吃入腹。
太子站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林青，“尚书勿多加猜测，林大人同卫世子一向交好，说不定是放心不下卫世子出师羌国，故而互通私信了解相思情谊。”
周围的人群发出“嘶”的声响，虽然并未说什么，但那眼神却是赤裸裸地在林青和卫郦身上来回徘徊。
没有人知道卫郦出师羌国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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