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之日，钟离萧艾平静中度过一日，也算是精神饱满，自清晨来到午门前，从侧门入保和殿，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一行人在带领下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着。
钟离萧艾双目圆睁，竟觉得殿前的京离尤一身金黄龙袍，格具一番威武凛冽之风。
京离尤神情冷酷，与雅居时的神情差了好几万里。
前几日的复试，京离尤不知无安卓与木凳，此次，特意叮嘱，务必让这些考生舒适应考，切忌再让书生跪在地上答题。
众位书生们见摆放整齐的案桌，偷偷在心底舒了一口气，上次一日跪着，都疼了好几日，更有因此而病倒，
钟离萧艾旁边坐着的正是公羊皓，还有几位在梧桐城一同考试的同乡，除去公羊皓，其余几人的神情大都是忐忑不安。
公羊皓与钟离萧艾相视一笑，像个许久不见朋友，但钟离萧艾的笑中带些苦涩，带了些疲倦。
但尽管如此，还是要微笑着，等待着策题的发放。
公羊皓静静坐着，双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蠕动着，木制案桌发不出任何声响。
李呃从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对面的钟离萧艾，那个跟在京离尤身后木讷呆滞的书呆子，竟没想到他也会在此参加科考，既然都与当今圣上相识，为何还要来走这一遭呢？
他又看了看钟离萧艾身旁的公羊皓，看上去两人和睦相笑，但此人一副精明模样，眼神中满是复杂，与钟离萧艾对比起来，一个过分耳目明亮，一个过分耳目黯淡。
待策题一出，李呃看着这策题，琢磨片刻，心中对此把握十足。
李呃从小就喜爱诗词歌赋，并且笃实好学，精研经义，小时候就有人称他为“江南通儒”。
而且他对学术研究力主学以致用，因此他的文章大多来自实践或亲自考察，所以颇具实用价值。
虽然常年身在西洋，也常年托人带些古书籍，结合西洋一些书籍，认同其精华，弃其糟粕，思想也就未被局限在故土，也未被局限在异乡。
策题中恰好说到西洋大不列颠使者带着枪支大炮来，请求多建立些港口，该如何做决策。
李呃此前看过一本马戈尔尼所写的停滞的帝国，见解确实独到，曾经繁荣的帝国此去不复返，而此时，走的更是一个陡峭的下坡路。
大周为一个人口密集的泱泱大国，却多数吃不饱穿不暖，一直以文化多元和历史悠久而让人自豪，可原本的国泰民安却因为昏庸之主而变成哀嚎遍野。
李呃回故土时，便心怀大志，怎无奈，刚回来时，因家世，不得参加科考。
幸而如今的改朝换代，天下大赦，这才在此参加殿试。
对于外交，李呃要说的何其多，他下笔如有神，行云流水般，挥挥洒洒写下大段文字，将心中见解一一写下。
钟离萧艾则闷闷不乐，除去关于外交的部分，其余言下之意则都是说着，民间百姓疾苦，土地也贫瘠，该如何有效
公羊皓看着其中的一个策题：天下不安定，各门各派多又不服从朝廷管教，多次挑战朝廷权威，竟不知如何对题，手中的笔犹豫片刻，只在稿纸上写下玉指两字。
今日天气凉爽，偌大的殿内舒适宜人，但也有些考生额头上直冒着汗，内心的忐忑不安，思绪上的混乱，让手中的笔无从下手。
一日尽，李呃淡定从容的将工整卷面展开，脸上一丝轻松笑容，这一日，终于过去。
卷收完毕，钟离萧艾麻木无神，不知往哪去，也不知该不该回雅居，但除去代容兮，京都城唯熟悉的地方就只有那平安客栈。如若唐突而去，身上无银两，又无脸面就此而去。
夜幕降临，钟离萧艾望着这逐渐漆黑的夜，街道两旁早早的挂起了火红的灯笼，他垂头丧气，慵懒的挪着步子，没有归处。
转悠片刻，毅然准备往历山去时，公羊皓笑着凑上前来，道，“钟离公子为何如此垂头丧气？”
钟离萧艾见是公羊皓，友好的回道，“公羊公子不知，吾不知此为何处，也不知今日为哪一年哪一日...唉...”说完时，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李呃见两人，也悄悄跟在身后，不上前去，如若有缘，那么几日后便会再见面，若是有缘，以后共事也是可能的。
此时，也不必急着上前自报家门，该认识的以后必定会认识。
但方才见公羊皓一脸愤恨，走到那呆子面前，瞬间面露笑容，这一转变，判若两人。
公羊皓听钟离萧艾这一番话，实在摸不着头脑，心中猜测，莫非此前受了刺激，脑子病了？但还是笑着回道，“钟离公子说的为何意？”
“不知，不知......”钟离萧艾垂着头，大步往历山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公羊皓。
公羊皓看着钟离萧艾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眼神中尽是得意，脑中幻想着，几日后身穿红袍归家的自己。
李呃在不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公羊皓这人道貌岸然，人前人后神情变化实在可怕。
他咂着嘴，也往客栈走去。
刚走过一条街道，就又看见了钟离萧艾踉跄往前走着，走几步，停几步，李呃也在身后慢慢走着，就这样走了一条街，他快步跑上前去，拍了拍钟离萧艾的肩。
钟离萧艾并未感受到有人拍他的肩，闷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李呃见状，只好跑上前去，拦住他的去路，可钟离萧艾只是低头往另一边继续走着。
钟离萧艾轻轻的撞上了李呃的胸膛，又往另一边继续走着，可又继续撞上了李呃。这时，他才抬起头来，眼神空洞无神望着眼前带着些异域风脸庞，嘴里说不出话来。
“公子，在下李呃，苏州人，方才一同在参加殿试。”
“...在下钟离萧艾，梧桐城人...”钟离萧艾沉默片刻，继而淡淡道来。
“钟离公子状态不佳，可否不适？”李呃关心道。
钟离萧艾只是缓缓摇头，又往厉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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