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闭上眼，默数秒数估算时间。
又过了五分钟，两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走了进来，正看到躺在床上的青年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样子。
他们走上前按动开关，将病床再度调成轮椅的形貌，大概是想让齐斯坐着清醒会儿。
达成了目的，齐斯识趣地睁开眼，聚焦视线，给予正向反馈。
坐姿比躺姿更便于观察环境，在两人将轮椅推出门的当口，他趁机瞥了眼门把手下方。
那处安装的不是电子锁，而是很普通的机械锁，是他熟悉的样式，一根铁丝就可以撬开。
盐水瓶被挂在左侧的金属杆上，晃晃荡荡像灯笼一样。轮椅在走廊间行进，不时遇到岔路，左弯右拐。
齐斯用目光观察左右的标识，记忆路线。大部分房门都长得差不多，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用途，他只依稀辨认出一间类似于监控室的小房间。
和其他房间不同，这间房间有一扇斑驳着纸张残留印痕的玻璃窗，隔着窗户能够看到里面巨大的监控显示器，和上面分割成一个个小窗格的监控画面。
基本上只要能进去操作一二，看上半个小时，就能大致推理出整栋建筑的布局了。
又转过两个弯，齐斯被推进一间办公室模样的房间，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的晋余生。
他注意到，这个房间和观察室一样，被漆成刺目的白色，浑然一体，没有窗户。
两名研究员退到门外。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齐斯看着办公桌后的人，抢先发问：“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就是晋余生？”
“我没必要向你证明。”晋余生态度冷淡，“你只是个克隆体，看法对我来说不重要。”
意料之中的发展，齐斯不甚在意。
他似笑非笑道：“你顶着我朋友的脸，却对我持冷漠的态度，应该是想从社会关系的层面消解我的存在。”
“至于不断地强调我是克隆体，大概是想通过言语诱导使我丧失自我认知，进而迷失在你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研究院里吧。”
他声音笃定地扯淡，好像早已知晓标准答案。
晋余生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缓缓开口道：“9号，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这些的话，我可以回答你，毕竟伱和他真的很像，你的出现也确实是我一手主导。”
齐斯挑眉看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只要愿意交流，就有办法将对方带入自己的节奏。选择回答质疑，便是陷入了自证陷阱，很容易落入话术的彀中。
“人都是会变的，三年过去，我也经历了很多，和你记忆中的我有所差别也在所难免。”晋余生淡淡道，“已经是第九次实验了，我自然不会再将你和他搞混。”
“我还知道，你接下来肯定会问今天是不是‘1月1日’，并且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做出怀念的表情，说你想念天香楼的饭菜了，希望我能带你出去吃一顿。”
恭喜你，猜对了。齐斯默默删去计划中的某段台词，轻啧一声：“听起来我的前几任做了什么令你痛彻心扉的事。”
晋余生冷笑：“前年这个时间点，1号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当年天可怜见我没有经验，竟然信了他的鬼话，将他带出了研究院。他顺了一把叉子，差点没插进我的后脖颈……去年，5号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你们他喵的就不能换点套路吗？”
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他语速如连珠炮一般，吐出一长段夹杂着语气词的话语，一时间有了几分齐斯印象中的晋余生的影子。
“这样么？哈，哈哈……”齐斯干笑了标准的三声，同时在心中做起了计算。
——看来克隆体的制造并不容易，一年的产能只有四个，平均三个月一个。
他眯起眼，笑着问：“那既然如此，你找我来是想做什么呢？总不至于是叙旧加吐槽前任吧。”
晋余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他拿出一块平板，从里面调出一份夹杂着各种字符和图形的测试题，将其递到齐斯面前：“我需要补齐你的智力水平、思维方式、行为选择等各维度数据。其他人太容易偷工减料，这活儿还得我亲自来。”
齐斯粗略地扫了一眼平板上的内容，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被脖子上的拘束带勒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疯狂咳嗽起来。
笑了足有半分钟，他才堪堪停下，换了一种说教的语气，道：“将智量、慧度、信息量、理性程度、博弈水平等多维度的数据交由一堆和脑筋急转弯差不多的问题来测算，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信这种愚蠢的智商测试题。”
说到这儿，他流露出一种近似于做作的好奇态度：“而且，我记得我过去从未做过相应的测试，你又该如何找到参考数据加以比对呢？”
晋余生无奈地说：“不是我说，你以为我相信这些吗？这是唯一比较权威的测试方式了，不信也找不到别的办法啊。”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冷漠的面具正一寸寸碎裂，流露出过往他和齐斯的相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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