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赵伯走过来坐在江邑身边，递给他两个饼。“饿着肚子做什么呀？你跟这些人赌气，最后只会气坏了自己，不如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做你想做的事情不是？”
江邑气冲冲地抹了把脸，赵伯把饼子塞到他手里。
“赵伯，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赵伯突然听了他的话愣了片刻，“好端端的，怎么会说这些呢？”
“就是因为.......因为他们......”江邑稚嫩的脸上，有着些较劲，可又觉得那些人说得也没错，不管自己怎样，确实是没本事糊口。
“就是因为那些人喝醉了之后说得这些话？”赵伯嗤笑说，“江邑啊，你怎么把醉鬼的话也当真呢？你都知道他们是喝醉了，那这醉人说的话，你怎么还能信啊。”
“可是酒后吐真言！”江邑本就算不上一个开朗的人，今日的事情又难免让他钻了牛角尖，整个寒延县没人看得起他，一提起江邑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是认定了他是绝对不可能有出头之日的穷书生。
“酒后吐真言，你也得看是什么人不是？又不是所有的人在喝醉了之后说的话都是人话，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知道要是把所有人的话，把所有人对你的评价都放在心里的话，那你无端端的未免也要承受太多了吧。”赵伯五十多了也没有老婆孩子，他早就把江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你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的，这些人并不了解你，他们只是从一些事，还有你的一些很不全面的东西上听说了你是谁，你做了什么，但是他们随口对你的评价你就信以为真的话，那你以后可有的是要计较呢。”
江邑很相信赵伯的，因为在他眼里，赵伯是个十分靠得住的人。
“......别生气了，你看看我，老头子一个，一辈子也没别的本事，就是会酿酒卖酒，三十多年了，这酒肆还是这个样。当年媒人都不愿意走我家的门口，我娘都担心我娶不上媳妇，以后一个人死在家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赵伯笑么呵呵地开导他，希望江邑能够早点忘记刚才的事情，“不错，我现在也是这样，孑然一身，就自己一个人，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过的就不好吗？”
“可是......”江邑钻了牛角尖没那么容易放弃，最引以为傲的事情被人拿出来嘲笑，他年纪轻轻肯定吞不下这口气。
“没什么可是的！”赵伯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活一辈子，有时候不需要那么清醒，但也不能太糊涂，要是每个人走的路都是一模一样的，那有什么意思？你得知道你自己想做什么不是？江邑啊，你和别人不同，打小就不同，但你觉得你自己就错了吗？”
江邑低着头也不说话。
“你看看，别人才不过质疑你一两句，你自己就已经怀疑自己了。你又凭什么要求别人相信你走的这条路一定对呢？”赵伯是过来人了，自然有他过来人的经验，他欣赏江邑，喜欢江邑这股子性格，也想要规劝他两句。“既然你走了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路，别人质疑你也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那么多人走了同一条路，偏偏你不一样，那他们就会指着你的背影说，你们看啊，那个人多傻呀，他做了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有一个人带头，自然会有一群人附和，但他们说的这就是对的吗？你都没有走到最后呢，凭什么觉得自己就错了？”
“可是我娘她......”他还是绕不过这件事，或许心里也是觉得如果当时不是他执意要去画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能有些事情做，赚一些钱早点给他娘看病的话，他娘最后也不会病死了，他当时年少无知，以为那就是出路，可现在看看......不高不低却看不到将来，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坚持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对的。
“有些人是命不该绝，你娘啊，是功德圆满了。你，你不是也喜欢这些的吗？那你应该也知道啊，这人活在世上有几个容易的？谁不是苦苦挣扎，这就是一种修行啊，你娘吃的苦受的罪够了，所以功德圆满回去了，这是她的福分。她以后不必在这世上继续受罪了，你身为她的儿子，也该替她高兴不是？”
功德圆满......赵伯几句话就劝到了江邑的心里。
“赵伯......”江邑感激在心，可话却说不出来，一个大小伙子憋红了脸，为难的样子让赵伯顿时心领神会。
“行了。”赵伯拍拍他，“赶紧回去吧，天色都不早了。”
“嗯。”江邑手里握着赵伯给的两个饼子，他今晚赌气没吃东西，赵伯知道他夜里必定又要忙活，所以让他带着两个饼子回去，饿的时候也能充充饥。
......
江邑住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小院子里，以前他靠卖画为生，可是他画那些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买。读书读了十几年，考了四次却连个功名都考不上。
要不是赵伯接济他，可能早就饿死了。
推开门进了屋子，点上油灯，把饼子放在一旁，他就先展开了纸张。
在桌前静默许久，握着手里的笔想了想，便低头画了起来。
今晚他画的正是辽河城闹龙王的事，一条恶蛟龙从水里腾起，一个手执双剑的翩翩公子腾空一跃，威武飒爽......此情此景在江邑的笔下栩栩如生，尤其是那恶蛟龙的样子......
黎明之前，他实在累了，就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下。
“请问......”
江邑醒了，揉着眼睛，从窗口正好能够看到他自家的院子外。
是一个窈窕婉约的女子站在那里，手里一把纸伞掩着。
“姑娘，你怎么了吗？是不是迷路了......”江邑起身打开门，却恪守着规矩不敢上前，唯恐轻薄了这位姑娘。“我能帮你什么呢？”
“公子，小女今日到此，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不知道能否在公子府上借住两日......等到小女歇息一下，会继续赶路的。”那位撑着纸伞的姑娘说道。
“借住是没问题，可是我这里......”江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家里都破旧成这个样子了，想到这儿又怕委屈了人家，“姑娘，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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