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逸临时接到曲文君的电话，对方说自己临时有一个常规手术，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让季清逸直接到医院来等他。
接到曲文君的时候，季清逸看他一脸疲惫的坐进车里，“有这么忙？该不会是你们一个科室里的手术都被你自己给承包了吧？”
曲文君淡淡看了他一眼，“人家都说能者多劳。”
季清逸闻言一乐，这还有精力和他开玩笑呢！
转眼却又看到曲文君那微合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就又开口，“你把地址导航出来，我来开车，你先凑活着眯一会儿吧！”
曲文君强打着精神在车载导航里定位了一下目的地，然后就靠回驾驶座上闭眼睡了起来。
全身的紧绷终于放松下来，季清逸把座椅微微的往下调了调，又把空调打开这才踩下离合开车。
一旁的曲文君呼吸声渐渐迟缓，季清逸听着应该是陷入了沉睡当中，便愈发的把车速给降下了一些，平稳的开着。
慢慢的，随着地图上的导航一直走着，季清逸这才发现曲文君设置的那个目的地居然是B市有名的一座陵园。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没想到曲文君的奶奶居然是被葬入了这里。
到了陵园之后，季清逸小声的把曲文君给叫醒。
“到了？”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曲文君嗓音微哑的开口。
“嗯。”
等季清逸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之后，曲文君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解开安全带，他对季清逸说，“我自己上去...”
“我在下面等着。”
看着曲文君的动作，季清逸和曲文君同时开口。
话音落下，季清逸笑了笑，“你上去吧，我在下面等着你。”
曲文君点了点头就下了车。
等曲文君走远后，季清逸也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点了一支烟，狠狠的抽了一口后就那样夹在了手里，眼前这短暂的云烟缭绕让季清逸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着上方的重层叠聚的一排排墓碑，季清逸想那底下埋葬着的应该都是一场场被岁月给尘封了的旧事。
一抔骨灰，再无关于生前人身如何，不过是空留了个来过人间一趟的念想。
季清逸家中未有已故先人，父母安康，祖辈尚在，所以他从没经历过亲人离世的伤痛。
不过在季清逸看来，死亡未必就全部都是令人遗憾的，也许还应该含有喜悦。
之于逝者，死亡令他们恐惧的同时却也让他们向往。
踩灭扔到地上的烟蒂，季清逸走上台阶看了看两旁的墓碑，在B市这个地方，能够将故人葬入这个陵园当中的人应该非富即贵，那么曲文君他的家世...
直到此刻，在认识了曲文君那么长的时间之后。
季清逸才陡然意识到，他似乎从始至今都没有好奇过曲文君在遇他之前的那一段人生，更不知道那是属于什么样子的曲文君的。
原来不只是先前，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对他一无所知。
曲文君在陵园下面的花店里面买了一捧白菊，这是奶奶平生最喜欢的花。
记得以前常常听她说，菊花是隐逸之士，淡泊明远，而白色更为这份不争平添上些许干净深在其中。
来到墓碑前时，发觉那里早已就被放上了一捧白菊，水泽鲜润，显然是近期放上去的，曲文君见此眼底的目光闪了闪，把手中的白菊放到了另一边。
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曲文君低头对地，“不孝孙曲文君空搁一年，今日才姗姗来此祭拜。”
话落紧紧闭上了双眼，静默良久，曲文君这才直起身来面对墓碑。
墓碑上面方方正正的照片里装着一张笑容，眼中是曲文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慈祥，他常常被思念侵袭的闭上眼睛时，脑海中最先闪现出的往往就是这张笑容。
曲文君站在那里，面对着那照片中的老人嘴角含笑，哀伤明媚却又欢喜黯然。
他说，奶奶，我想问一问你，人这一辈子到底能不能真的去随心所欲的过上一生。
他说奶奶，我遇见了那样一个人，那样想要忍不住想要和他一起的人。
可是我不能，但我又不想去违背自己的心意，所以我想走在路上，去到终点看一看才能平下心来。
他说，奶奶，如果你还在的话，你也一定是会赞同我的吧？
曲文君就那样一直站着，他在碑前站了多久就说了多久，像是远游在外的孩子终于看到了最亲近的人一样，想要把心底藏着的那些不能道于外人的秘密都说出来给最亲近的人听。
他淡淡的笑着，眼角哀伤隐去，微微的释怀了一些。
当微风拂过面前时，那浅淡的菊香就宛如奶奶身上的气味一样，仿若她此时就在曲文君的身边，只不过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离去的时候，曲文君对着墓碑说了最后一句话，这一次他是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在那必然的结局到来之前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季清逸再往上走的时候，刚好就迎上了返回的曲文君，两个人一上一下，各据一方。
微微仰头，季清逸眯起眼看着在他上方的曲文君，他们之间不过是隔了几个台阶的距离，可即便如此，季清逸也拒绝了再次迈开脚步。
于是，曲文君拾阶而下，距离一步步在他脚下缩小，然后慢慢靠近，两人并肩。
“怎么上来了？”曲文君没有想到季清逸居然没有在车里等着，而是进了陵园里来寻他。
季清逸抬起那垂在腿侧的手，指尖郝然夹着一支香烟，他笑着说，“车里太闷，出来抽支烟。”
淡淡收回目光，曲文君不经意的开口，“从前也没见过你抽烟抽的这样厉害。”
之前季清逸都还是偶尔的抽上一支，而且还都是很难得的去主动想抽。可是自从曲文君回来之后，季清逸抽烟的次数似乎就开始渐渐频繁了起来，抽的狠起来几乎是身不离烟。俨然一副烟瘾老手的模样。
季清逸闻言表情一顿，低下头去看手里夹着的烟，不动声色的收敛去情绪，开口，“最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才会抽的有些厉害，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曲文君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多说一句，“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少抽一些吧，毕竟是对身体不好。”
季清逸一口答应，随手就将手上的烟给丢尽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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