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羡站在门口，低垂着脑袋，钟离慕一走了进去，轻声呼唤。
“羡。”
羡抬头，撞进了一双明亮沉着的眼睛，心中不由安定了几许。
“进来吧，没关系的。”
“嗯。”
羡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响，屏住呼吸走进屋内，朝旁边精致的木床上看去，一瞬间瞳孔微缩，呢喃出声：
“父亲……”
木床上的男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分外安详。
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皮肤剔透白皙，好像在闪闪发光，一头冰蓝色长发仿若丝绸，柔柔地垂在身侧，犹如画中的仙。
最重要的是，他的容貌和羡有七八分相像，难怪木楸第一眼见到羡会那样说。
羡不由自主地向床上的北陌靠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床前，慢慢蹲下身，无处安放的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
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吗？
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却并不觉得陌生，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有意识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人，破壳而出，还是一个人，就这样过了几百年，直到遇见慕慕，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后来有了更多的小伙伴，再后来有了母亲，现在，他也有父亲了，原来有父母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父亲，孩儿回来了，来找你了，你不要再睡懒觉了，我答应了母亲，回去的时候要带上你一起的，你再这样，我可就要食言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羡伸出手，握住北陌的手，冰冰凉凉的，让他心中控制不住一颤。
“父亲，你知道吗？母亲这些年一个人，有多想你，她踏遍仙界，只为寻找能救你的办法，她很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所以，你就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吧，我想唤你父亲的时候，能听到一句应答，你也想看看我的吧？”
……
许久过后，木楸出声打破沉寂。
虽然很想让他们父子俩好好待一会儿，但羡的情绪越来越低落，现在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啧，越看越像，除了眉眼有两分像青焰，剩下的全让北陌给占了，还好是冰火双修，不然真的是亏得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这血脉，太强大了。”
她打量着羡和北陌，啧啧摇头。
羡回头看过来：
“反正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又不是别人生的，像父亲还是像母亲不都一样吗？我还是我。”
“有道理，你们现在要不要听我说一下北陌的情况呢？”
羡点了点头：
“楸姨你说吧。”
木楸走到床头的吊椅上坐下，双脚离地，轻轻晃了起来。
“其实呢，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就靠丹药吊着最后一口气了，约莫还有半年的时间。”
“什么半年的时间？”
羡心里一慌，死死盯着木楸的眼睛，明明知道答案，却不愿意相信，只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
然而，他不得不面对事实。
“还能是什么，字面上的意思咯，青焰应该告诉过你们，北陌中了什么毒吧？”
钟离慕一走到床边，看着北陌的睡颜，眸光晦暗不明：
“远古第一奇毒，春归。”
木楸想起钟离慕一之前说过的话，并不着急说出自己知道的，而是想看看，她究竟知道多少。
“看来小慕一有所了解啊，不如你说说看，你知道些什么。”
钟离慕一收回目光，声音不紧不慢。
“春归名字很美，充满诗意，毒性却不似它名字那般美，春回大地，本是严冬消散，万物复苏的季节，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的盎然之景。”
“春归也有生机，只不过它的生机，是中毒之人的命，它会将宿主的生机一点点抽空，剥离，供养壮大自身。”
“中毒之人看上去就和睡着了差不多，面色红润，像春天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实则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生机被硬生生抽出体内的痛苦。”
“那种痛苦，远比将骨头一寸寸敲碎，将经脉一根根抽离，将皮肤一点点剥落还要难熬千万倍。”
“偏偏中毒之人意识清醒，却动不得，喊不得，哭不得，只能这样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更清晰的折磨。”
“直至体内生机被完全消耗殆尽，身体化作一摊黑臭的血水，一旦有人沾染，便会中毒，且毒性会越来越强。”
听到这些，羡原本火红色的眼睛似是要溢出鲜血，红得让人害怕，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他在忍。
木楸毫不掩饰地赞赏之色洋溢脸上，开玩笑道：
“嗯，不错，不愧是小慕一啊，了解得比我还细致，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去查了。”
“看北陌的面色，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中了人面桃花，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我又查了许久，才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顺着往下查，没想到是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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