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监视器里，那个人的病房外多出一个女人的身影，从高清摄像头里可以清楚地看出，那个女人就是李凌旋。她脸上的表情看得很清晰，只是分辨不出情绪，或者说那表情本身就充满着矛盾。
似恨意，又似心疼。
她的神情撞入沈言伦眼眸，有五分钟之久，但就是看不出神情里的底色。
罢了，等私人侦探调查的结果。
修长的腿从监控室里迈出，没有直接出医院，而是拐弯，朝最右边走去。
两个男人的身影在医院过道上。
胡医生比他之前见到清瘦一些，他每天要面对各类病人，还要照顾白血病的骆骆，再坚硬的肩膀也会变得脆弱。
“骆骆找到合适的骨髓了吗？”沈言伦理了理鼻子，在消毒水的环境里待了这么久，依然对这股味道敏感。
胡医生从口袋里拿出医用口罩递给他，“有的人对消毒水的味道敏感，你戴着它会好点。”
“谢谢。”他天生长了一张上镜的小脸，医用口罩在他脸上比一般人显得大，男人高挺完美的鼻子被挡住，露出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
有口罩隔绝，刺鼻的味道小了不少。
沈言伦看着他，等待上个问题的答案。
胡医生推了下黑色边框眼镜，蹙眉时，镜片下的眼窝显得更深，“骨髓移植如果是异基因的话，更易发生排斥反应，不过排异是后话了，当下能匹配的捐赠者都没有。”
人影重重，拢着一脸忧虑不堪的人，这个男人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孤独。
沈言伦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再说的言语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向水池里投入一个小石子，除了激起小小的浪花外，再无任何波澜。
他拍拍胡医生的肩膀，表示安慰，“陈心然的配对结果出来了吗？”
“结果要一周左右才能出来。说实话，在现行的医疗体系下，等别人捐赠，几乎等同于没有机会。”
话里话外，满满的无奈溢出。
胡医生很清楚这一点，可是他不愿意放弃。
沈言伦狐疑地看着他，“骆骆没有兄弟姐妹吗？”
胡医生的嘴角往下一扯，苦涩的味道蔓延出来，“他们这一代亲戚姐妹本来就不多，他的堂兄弟和表姐妹都匹配过了，没能成功。”
这确实是一个难解的题。
“他没有亲兄妹吗？”沈言伦问。
“没……”脱口而出一个字后，声音停顿下来，半晌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一眼能看出，他的言语和神情都在掩饰，不过每个人都有想埋藏的秘密，沈言伦不好多问。
“我等下也去做个配对，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希望。”惯性冷漠的人，会管闲事，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这个男人为了陈心然，居然也管了闲事。
胡医生感激的目光投向他，这是一位近乎绝望的父亲看到了希望，尽管渺茫，“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有一个请求，如果我和陈心然配对成功，告诉我一个人就行。”未说出的话，是他不想陈心然承受那样的疼痛，他看了一眼胡医生，继续说：“如果只有陈心然通过，也麻烦你告诉我。”
“好。”他的手被另一个体温握住，掌心里充盈着感激。
外面有着五月不该有的冷，沈言伦迅速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按下开锁。
黑色路虎“滴”了一声。
车子的发动机刚启动，微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打开微信，李总的头像上有红色的小点，李总更换了见面的地方，改在星雅国际酒店1017号房。
沈言伦的眉眼不自觉地隆起，谈项目约在酒店房里，不像李总的作风，不过世事难料，说不定李总今天兴致颇高，想在酒店里玩上几把，他这个乙方自然是要应约。
白净的手在包里找了一番，没见文件U盘的踪影，这才意识到U盘落到公司了。
按下陈心然的号码，向她交代把文件送到酒店房间。
半小时后，黑色路虎抵达酒店。
星雅国际酒店是A市唯一一家，拥有全海景客房的酒店，在房间里能看到海洋生物，令人感到浪漫和生机勃勃。
侍者替沈言伦拉开车门。
“叮”的一声，电梯在十楼打开。
穿过长廊，到达李总指定的房间，房门半掩着，轻轻一推，也便开了。
房里是双层水底套房，沿着楼梯一路往下，再下一层才是主卧室。
沈言伦刚下了几层楼，脚步就堪堪停下，落在扶手上的手一怔，一个女人的身影撞入他的眼里，并且整个房间仅一个女人。
沈言伦的脸是瞬间暗沉下去的，没有停留的必要，向楼梯上方踏出脚。
女人似乎也想到他会这么做，随即追过来，双手张开，挡在他的面前，“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沈言伦没什么好说的，淡淡丢下话，“让开。”
空气里静止一秒。
只有一秒，李凌旋委屈的表情顿显，“你别听信Maria的话，她为了把自己摘干净，将过错推给我。学长，你可要相信我啊。”
撒娇着，恳求着，像是要把一座冰山融化，不让他动摇决不罢休。
不过让人可惜，沈言伦的语气越来越冷，“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见一时半儿软不下他，李凌旋只能先将他稳住，“你和李总谈的合同在我这里，我也是带着百分诚意来签约的，你随我下来，我们谈谈合作细节。”
沈言伦的内心暗流涌动，李凌旋能代表李总来谈合同，说明李总已经被她拿下，这个女人的手段他也领教过，非一般人能使出的。
目送李凌旋下楼后，沈言伦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迈出步子。
房间里已经备好西餐和红酒，桌上还有烛光闪烁。
眼前的景象像是两人的浪漫约会。
李凌旋见沈言伦迟迟不坐下，面上带着微笑对他说：“到了晚饭时间，就陪我吃个饭吧，我们边吃边聊，不然李总要说我不会待客了。”
言下之意，她是替李总请客吃饭，若不吃，就是不给李总面子。
沈言伦向来不是受人制约的人，不过看在合同的面子上，他还是在她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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